姜婳懒得搭理这些,她才入京,身子不适,懒得管她,且等她好起来。
齐妈妈扶着姜婳进宅子,胡嬷嬷跟在身旁引着大奶奶去正院,后头的珍珠吩咐道:“后面两辆马车里头装的都是大奶奶的箱笼,都抬着去正院吧。”这几个箱笼里装的是姜婳的衣物首饰贴身东西,还有一大匣子的银票与珠宝,剩余的行李箱笼还有大几十台,跟着辎车在后面慢慢的走着,由着姜宅剩余的奴仆跟护卫送着,怕还要三四日才能归京。
姜婳回到正院的房里,胡嬷嬷跟着进房,一旁唠叨着:“大奶奶才来京城,得空可以去转转,京城与其他地儿可不一样。”又说道:“大人因着要务在身,不便去接大奶奶,这几日特意嘱咐老奴好生接待您。这会儿大奶奶您刚回府,怕也是不知道,当初大人身边那些个奴才不够使唤,大人买回不少奴仆,至于老奴与李管家,都是大人的老师送至府中管理后宅的。”她声音略微一顿,“这会儿那些个奴仆都在外面候着,不如大奶奶见上一面,也好熟悉熟悉。”
姜婳根本懒得与她搭话,珍珠帮着解开她头上戴着的帷帽,齐妈妈笑道:“胡嬷嬷,咱们主子才归家,一路舟车劳顿的,早就困乏,这会儿子可见不了下人们,等着过两日大奶奶歇息好再见见他们吧。”
胡嬷嬷应着笑不吭声。
“上些茶水果子吧。”姜婳柔声道,珍珠已经把她把帷帽取下,一张灼若芙渠的面貌展露出来,当真是眉如秋水,皓腕凝霜雪,腰如束素,柔情绰态,与高挑的北方女子完全不同,因着最近瘦弱不少,小脸巴掌大小,下巴尖尖,若是个男人见着,真是魂魄都要被吸去,胡嬷嬷见状,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这样的容貌,只怕连着大人都要被魅惑。
胡嬷嬷心里担着事儿,下去吩咐丫鬟婆子们上茶上点心。茶水上来,姜婳端起来尝一口,忍着吞下,拿帕子擦擦嘴巴,抬头问道:“府中竟是这般光景?拿着陈年老茶给家里的主子们喝的?”
胡嬷嬷福身道:“大奶奶,这是竹叶青茶,平日拿着招呼贵客的,大人喝的也是这种茶的,不知大奶奶怎么就尝出别的味道来。”不过这些茶的确放置的有些久,胡嬷嬷没想到大奶奶这张嘴如此了得,连陈茶都尝的出来。
姜婳把青花黄陶茶盏搁在案几上,皱眉道:“这茶还是用的温水泡出来的,胡嬷嬷说招呼贵客都用这种茶?竟是如此怠慢贵客?我回家中来,想喝杯热茶都是没有?胡嬷嬷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大奶奶这就误会的。”胡嬷嬷有些委屈:“厨房离的有些远,茶壶中盛着热水,送过来就没有那么滚烫的。”大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个,吃的也不挑剔,很好照顾的,没想到大奶奶如此多事。
姜婳皱眉,懒的与这婆子纠缠,吩咐珍珠道:“去正院的小厨房烧些热水过来,我想喝口热茶,再去把箱笼整理下,把着里头的血燕拿出去,用冰糖炖两盅血燕出来,待会我吃过就歇下,剩余的留给姑爷,看看姑爷何时回来。”
珍珠让翡翠跟阿大去把抬进来的箱笼整理归位,把血燕拿出去,这才去跟胡嬷嬷说道:“敢问嬷嬷,小厨房在哪块?奴婢去跟大奶奶炖些燕窝吃。”
胡嬷嬷伸手想要接过血燕,笑眯眯道:“珍珠姑娘把东西交给老婆子就成,老婆子端去厨房让人来做。”
珍珠道:“不碍事,我去小厨房做就是的,嬷嬷有所不知,我们家大奶奶平日吃的穿的都是由着奴婢招呼着,嬷嬷只管说了小厨房位置就是,奴婢亲自去弄,不敢劳烦嬷嬷的。”大奶奶入口的东西,她怎么敢随意交由外人去弄。
胡嬷嬷望向靠着贵妃榻的大奶奶,旁边的妈妈和丫鬟还帮着打扇子,深怕她热着,这才移回目光道:“珍珠姑娘有所不知,大人从不用小厨房,所以正院里头是没有小厨房的,平日吃的都是从着大厨房统一端出来的,所以这……”
珍珠微愣,实在没想到正院连个小厨房都没有,只得问道:“那一般正院里也该有个地儿作为备用小厨房,劳烦嬷嬷告诉我,我这就遣人收拾出来,往后做小厨房用着。”
“这怕是为难老婆子。”胡嬷嬷目光一闪,“这府中大小事情都由着老婆子我来管着,可有些大事儿却是要报备大人的,这里毕竟是燕府,这种事情也要大人点头才成,不如等着大人回来,老婆子我去问问大人,大人若是同意,老婆子立刻遣人来置办小厨房,现在只能请大奶奶跟珍珠姑娘委屈下,先去大厨房用用。”
姜婳蓦地睁开双眸,明亮的眸子紧盯着胡嬷嬷,纤细白嫩的手指扶在榻沿上,慢慢起身,缓缓道:“我不吃了,你们下去整理箱笼,尽快把东西归为,我进去歇息着。”她实在太累太乏,原想着吃些东西再睡,这会儿气的吃不下,又没精力处置这下人,更何况这是他的老师送来府上的,她也的确能资格处置。
珍珠与齐妈妈冷下脸来,都没想到这才来京城就碰见这样的事情。翡翠怒气冲冲的扶大奶奶去里间休息,其余丫鬟在外面收拾箱笼。进到里头,翡翠才低声道:“大奶奶,就让那老婆子这样怠慢您吗?”
姜婳伸出手臂,望着一双单薄的手腕,上面腕骨清晰可见,她再不好好的修养着,怕身子都要出问题,如何整治这些下人,不如等着燕屼回来再说,先把小厨房置办起来,慢慢的调养身子,等身子好起来,管她是老师还是皇帝老儿送来的下人,她一个都不会轻饶,她来京城又不是为着吃苦受辱受这些嬷嬷辖制的,“且等着吧。”
她慢慢打了个哈欠,缓缓坐在床头,墨青色的缎被,滑腻舒服,他喜欢暗沉些的颜色,床铺上的用品都不例外,她嫌颜色太沉,现在累乏,不好更换,让翡翠去外头问过可有净房,得知没有,无奈的吩咐道:“去厨房抬两桶热水来,我先梳洗一番吧。”
姜婳身边的丫鬟还是很利索,很快抬两桶热水过来伺候着她梳洗干净,换上一身轻薄的绸衣,躺会床榻上歇息,她本就累着,一沾上软枕就昏睡过去,这一觉睡的可是天昏地暗,外头丫鬟忙忙碌碌的声音都惊扰不到她。
胡嬷嬷站在外间要帮着收拾箱笼,齐妈妈表示道:“这里就不劳嬷嬷费心,大奶奶的东西都是由着我们亲自整理的……”说着吩咐阿大道:“阿大力气大,去把姑娘的妆奁抬出来放到里屋去。”这北方与南方的建筑的确不太相同,房屋更加更宽阔,虽是两进的宅子,目前倒也足够两位主子一群奴仆们住着的。
阿大得了声令,立刻过去打开箱笼,从当中取出六层黑漆镙钿牡丹花镶宝石妆奁,这妆奁光从外间看着就贵重无比,胡嬷嬷在一旁看的咂舌,都道大奶奶家中是苏州大商户,富贵逼人,挥金如土,她原是不信的,现在见到这些东西才有些相信的确如此。
等着大奶奶的东西一件件从着箱笼中取出,胡嬷嬷看的眼都直起来,光是妆奁都有四个,还有各样镶金玉石的匣子,绫罗绸缎,每样都看着富贵无比,哪怕只是个匣子拿出去都能卖上不少银子吧。
姜婳这一行人已经回京安置,且说帮着护送辎车行李的吴教头却有些不得劲,他是姜宅的护卫教头,平日是跟着老爷身边的,这次老爷担心大姑娘,要他带着护卫一路护送,他是男子,自然不得与姑娘住一条船上,当天把箱笼搬入后面的船里,与舵主说好,等着姑娘过来就启程离开。
路上要等两日才能靠岸停泊,上岸置办干粮,前两日的干粮无故少去不少,吴教头也摸不清怎么回事,让人严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日酉时,他与几个护卫上岸买干粮,没曾想当天夜里,干粮又少了些,这种怪异现象持续到洛州,行至洛州时换辎车,才渐渐停了这种怪异。
却不知当天夜里,他们把箱笼搬到辎车上时,有抹瘦弱修长的身影偷偷钻进帷盖的大车里,悄悄躲好,一路混着他们的辎车前往京城。
姜婳睡的天昏地暗,睡到戌时都未醒来,燕屼刚刚归府,还穿着官服,身姿挺拔,大步朝着正院而去,身边跟着的默然快速道:“爷,大奶奶已经回府,这会儿正休息着,可要奴才去传膳?大奶奶回来一直用过饭食。”
燕屼今日也是忙碌不已,黄河中下游地区又闹水灾,皇帝召见文武百官入宫想对策,由周长林引荐,他于殿前讲解水利法子,他对水资源开发,防止水灾颇在行,皇帝龙颜大悦,当场任他为水部郎中,属工部的内设机构,正五品官员,从着殿试钦点为状元郎到如今成为水部郎中,他用时四个半月,右迁速度真快,令人惊叹。
下朝后,他与周长林留在宫中整理水利方面具体法子与步骤,只等着即可送往黄河长江中下游的地区实施起来,他过些日子,可能要出门一趟的。
直到酉时才出宫,又去老师家中商讨许久,这才归府,听闻大奶奶已归家,他冷漠肃穆的面庞松动些,人也松散下来,先道:“我过去瞧瞧,你让厨房传饭食吧。”
过去正院,丫鬟婆子们还在箱笼,见到姑爷,全都呼啦啦跪下来请安,燕屼大掌一挥,轻声说道:“全都退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退下,燕屼进到内室,见珍珠伺候在一旁,月白色棉细纱帐层层放下,只能够见到里面微微隆起的身影,他挥挥手让珍珠退下,珍珠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讲出口,俯身退出。
站在棉细纱帐前半晌,燕屼脱掉靴子站在床脚踏上,微微俯下身子,掀开层层纱帐,里面那道微隆起的身影展与他面前,披着锦织薄毯,她平日最是怕热,这才八月初,京城里还是有些热的,她竟用薄毯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燕屼失笑,只是等到他掀开她身上的薄毯,望着消瘦娇嫩的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屼的脸色难看起来,跪在床榻间,伸手抚她清瘦面颊,她好像不太舒服,蹙眉翻身过去,用背对着他,他解开她腰间带子,脱掉她身上的绸衣,露出白皙光裸的后背,背后的肩胛骨越发的明显,他的脸色变的肃穆,小心翼翼替她穿好绸衣,盖好薄毯,下榻穿上靴子,大步走出去,面无表情。
“全都去庭院里。”他冷漠说道。
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退出去。
燕屼来带庭院,晚霞西斜,光影斑斓的,青石铺设的地面跪着都是姜婳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胡嬷嬷早早的离开,既然大奶奶不需要用她,她也懒得凑在跟前看的心烦,回去歇下。
丫鬟婆子匍匐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都给吓着一跳,阿大悄悄抬头,见姑爷一脚把旁边的石凳给踹飞出去,那石凳姜府也有,怕随意移动,用的花岗岩砌成,沉甸甸,还用泥将石凳与地面牢牢的焊合一起,姑爷这一脚踹在人身上,都能把人给踹死吧,阿大急忙低头下去,听见姑爷冷若冰霜的声音:“大奶奶的身子怎么回事?如何会瘦成那个样子?”
齐妈妈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大奶奶从上着船就开始晕,整整两日滴水未进,直到船舶靠岸,老奴去岸上置办小炉子,买些食材,抓了些药回来,大奶奶喝了药,勉强是不吐的,可吃不进东西,这一路颠颠簸簸到京城,大奶奶瘦的都快虚脱,老奴也是担心的不成,结,结果……”
接下来的话,齐妈妈犹豫着该不该说。
燕屼道:“说下去!”
齐妈妈就继续道:“入京后碰见护国公府的那位县君姑娘,她自个的马车走错道,偏偏为难大奶奶,说是大奶奶冲撞了她,让大奶奶下去给她赔不是,那会儿大奶奶都快坚持不下,偏偏我们这些奴才不清楚京中动向,不知该如何,那,那位胡嬷嬷就下去给县君姑娘赔不是,说是大奶奶做错了事儿,改日由着姑爷上门去赔礼道歉……”她还在继续说着,没人看见燕屼此刻是何等表情,当真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冷静的吓人。
“后来还是大奶奶精机灵,下去与县君理论,县君这才放大奶奶离开,等着回到府中,大奶奶想喝杯热茶吃盏燕窝都是没有的,胡嬷嬷说是正院没有小厨房,从厨房端过来的热水浇不出滚烫的茶水,奴才们说把小厨房置办起来,可,可那位胡嬷嬷却说这事儿必须经由姑爷您的同意,后来大奶奶实在是累的受不住,梳洗后就去床上睡下,一直睡到现在。”
燕屼淡声道:“你们照顾主子不利,罚三月的例钱,先进去伺候大奶奶起来用饭,等到夜里大奶奶歇下,你们去庭院跪一个时辰方可起身。”看着奴仆们松口气,他慢慢道:“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们跟大奶奶说声,我一会儿便过来赔她用饭食。”
喊着默然去书房,燕屼问他:“方才那位齐妈妈说的可都是实话?”
默然道:“回禀爷,的确如此,方才奴才就想跟您说这事儿的。”
“去把胡嬷嬷与李管家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晚安啦,超级困,上章的小红包我明天发,么么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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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去把胡嬷嬷与李管家叫过来。”燕屼高大的身影慢慢坐在宽阔书案后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 双腿略微放开, 暮色渐暗,默然去燃上油灯悄悄退下去唤人。燕屼只是坐在那儿,面容隐在烛光里,不动半分,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仿佛任何事物都压不垮他。
六岁以后,他过的是逃亡的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 后在苏州定居下来,也不过是平常老百姓的艰辛日子,这么十几年,他早就习惯这种日子, 有的吃有的穿就好,他不挑剔,饭菜味道不错,也是热乎的, 茶水温热, 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两位管家嬷嬷是老师赠与他的, 他不能驳老师面子, 可哪儿又愿意让这么两家子安插在燕府。
尚书府出来的, 难免心高气傲,这位嬷嬷打理内宅挑不出错,管理的小丫鬟们规规矩矩, 不敢四处乱跑偷偷看他,他按兵不动,知晓她心浮气盛,恐会与婳婳身边带来的妈妈争权夺势,到时随意就能挑出错来,以此为理由将两家子送回老师家中,也不会伤了老师间的和气。
他竟没想到这嬷嬷敢这般怠慢婳婳,论缘由,他心里清楚,她们是看不起婳婳商户女的身份,以为他是状元郎,同样看不起商户,以为是姜家逼迫他入赘,好吧,虽然的确是婳婳逼他的,可如今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子下人无非是没见过他对婳婳的态度,都暗自揣摩着,很好,今日他就让这些奴才们好好的睁大狗眼瞧清楚了!
胡嬷嬷在内院安的眼线,大人房间书房里的事情她或许探查不到,庭院里的事儿还是很好瞧见的,大人惩罚大奶奶身边丫鬟婆子的事儿很快就传到胡嬷嬷耳中,小丫鬟跪在榻前帮她捏着退,轻声说道:“嬷嬷当真好厉害,偏大奶奶身边的人不知好歹,还敢与嬷嬷斗,也不瞧瞧嬷嬷是哪儿出来的,现在可好,听闻大人已经把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给罚了。”
胡嬷嬷靠在姜黄色刺绣迎枕头,神色舒展,笑眯眯道:“咱们大人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如何甘愿去做姜家的上门女婿,偏偏大奶奶看不清楚呐,我可是听说,大人如今还是上门女婿的,姜家也没个表态,难怪大人恼了她。”她自认为能够把握大人的心态,就算大奶奶美若天仙,可这世间,美人儿何其的多,男人对权势的兴趣可比美人大的多,有了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小丫鬟讨好道:“还是嬷嬷了得,往后这府中的中馈怕都要由着嬷嬷把……”正说着,外间传来敲门声,胡嬷嬷皱眉:“进来。”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她。
进门的是个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的禀告道:“嬷嬷,大人身边的默然过来寻嬷嬷,说是大人请嬷嬷过去一趟。”
胡嬷嬷皱眉,摸不清大人这时叫她过去是做什么,她不敢拿乔,挥退丫鬟,穿戴整齐下了榻,她可以无视商户人家出生的大奶奶,却不敢怠慢状元郎出生的大人,出门见大人身边的那个清秀小厮默默垂立一旁,她走过去笑道:“默然小子,敢问大人喊老奴过去所谓何事?”她对着大人身边的两位小厮也不敢轻怠的,她来到燕府已经几月,想安插个丫鬟去大人身边伺候都办不到,能近身伺候大人的永远是这两位小厮。
默然轻笑道:“奴才也不知晓,大人只吩咐奴才过来寻嬷嬷去书房一趟的。”
这还是她的一次过去大人的书房,也不敢多问,跟着默然过去正院书房,到垂花门才见另外个小厮静然领着李管家也过来,李管家面色不大好,瞪了胡嬷嬷一眼,他可比胡嬷嬷聪明的多,定是这老虔婆惹到大人,还连累他。
去到正房,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在抱厦处跪着,胡嬷嬷扫一眼过去,心里忐忑起来,她和李管家被送到书房,两名小厮合上房门悄声退下,两人进去,见大人坐在书案之后,身形伟岸,挺拔俊朗,心中越发不安,跪在地上给大人请安,听见大人淡淡的声音:“胡嬷嬷,方才我听说一些事情。”他并未叫他们起身。
胡嬷嬷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老,老奴不知大人再说些什么。”她再心高气傲,也该看出大人是在发怒。
燕屼慢慢起身踱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第一次听闻,家里的主子想要开辟个小厨房出来,做嬷嬷的还敢找理由拦着,你这刁奴以下犯上,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胡嬷嬷叩首道:“大人,老奴冤枉啊,老奴没有以下犯上,只只是这府中是大人的,正院里的确没有备用小厨房的习惯,老奴一时不清楚大人的想法,这才同大奶奶说等着大人回来问过大人……”她还未说完,燕屼冷声道:“你还敢狡辩!”想起婳婳躺在锦被上的模样,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他压制不下内心的愤怒,抬脚就朝着胡嬷嬷踹过去,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听着都疼,胡嬷嬷凄厉的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右腿,她的右腿以奇异的姿势弯曲着,显然是被一脚踹断。
李管家胆颤心惊,寒颤颤的以头叩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
外面的两名小厮听见里头的动静,神色不变,这个胡嬷嬷也是胆大,竟敢直接为难大奶奶,可真是看不清形势。
胡嬷嬷还在嚎叫着,燕屼吩咐道:“默然,静然,进来把这老婆子的嘴巴堵上,先扔去柴房,一会儿我陪着大奶奶用过饭食,就把她送回尚书府,让人把她一家子老小也给绑了吧。”他的目光落在发抖的李管家身上来,缓声道:“李管家是与胡嬷嬷一块送来的,眼下也就一块送回去,且下去收拾东西吧。”
“多谢大人。”李管家颤声道,身上早就被汗湿,他却半点都不敢去抹滴落在眼里的汗水,等到大人沉稳的脚步声离开,那两名小厮喊人进来把胡嬷嬷给捆绑起来,又拿帕子塞住她的嘴巴,让她连嚎叫都不许,他这才跌倒在地,身上的袍子都已经被汗水湿透,狼狈不已,他却犹如死里逃生。
他当初也以为大人待大奶奶只是一般的,直到现在才知晓错的多么离谱,大人这简直是把大奶奶当做眼珠子来疼的,这简直是杀鸡儆猴,还是一只足够震撼所有猴子的鸡!
姜婳被丫鬟们叫起来的时候都快酉时三刻,丫鬟们端水进来伺候她盥洗穿衣,扶着她在食案前坐下,又陆续把饭食端上来,都是些家常小菜,干炸小鲫鱼,醋拌松花蛋,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清炒菱角,还有几碟清淡小菜,都盛放在洁白的葵口盘里,她胃口其实不太好,晕了半月的路程,勉强吃几口,突然问道:“姑爷呢?还没回来吗?”怎么翰林院也如此忙碌起来,到了散衙时辰还要忙着。
珍珠给姜婳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姑爷在书房处理事情,说是一会儿就过来赔大奶奶用饭食的。”
他还真的挺忙的呀,姜婳嚼着清脆香甜白嫩嫩的菱角无奈的想着。哎,这些饭食真的不好吃,也不知哪儿找来的厨子,幸好她带了厨子来,不过跟着后面的辎车,要还要等几日才能来。
刚把口中的菱角吞掉,书房那边突然传来阵阵凄惨嚎叫,姜婳顿住,眼睛看着珍珠,见她微微颤抖的,搁下手中银筷,姜婳问道:“姑爷在书房干什么?听着好像是胡嬷嬷的声音,珍珠,你在怕什么呀?身子都在抖。”
珍珠心想,大奶奶是没瞧见方才姑爷发脾气踹的那一脚,石凳子被踹到台阶上,台阶都撞烂一个角,这会儿书房那胡嬷嬷叫的这样凄惨,姑爷肯定是动了手的。
“珍珠你快说呀。”
珍珠叹气道:“大奶奶方才睡熟时,姑爷进屋过,出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们跟齐妈妈都被责罚三月的月钱,姑爷还把胡嬷嬷跟李管家叫去书房发问,方才只怕是……”剩下的她没说出口,姜婳却懂得,倒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为了她发落了胡嬷嬷,那不是他的老师给他的,他怎么就真的把人弄残了,叫的这么凄惨,肯定是他动手打残了吧。
姜婳嚼着饭食,心里想着不少事儿,过去片刻钟,外头传来脚步声,还有丫鬟们齐齐问好的声音,紧跟着房门被推开,姜婳抬头望过去,那人宽阔修长的身影落入眼帘,还穿着官袍,高大英俊,眉目深邃。
她就这么抬头望着他,目光温和,他大步走来,在食案旁坐下,挥手让珍珠翡翠退下去,两个丫鬟应喏。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12点左右。
☆、第72章
第72章
丫鬟退下去, 房中只余姜婳燕屼两人, 他在她身旁坐下,倒显得小心翼翼的,深怕自个人高马大碰着她都能把她给碰坏,她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可怜的模样,本就个子娇小的很, 这会儿还瘦的浑身没几两肉,脸色白的都透明起来, 他有些害怕的。见她碗中只搁几块清淡的菱角, 拾筷给她夹快干炸小鲫鱼,温柔问道:“饭菜可合口味,你多吃些吧。”
姜婳低头看碗中炸的过焦的小鲫鱼,呐呐道:“我吃不下呀, 饭菜都不合胃口,不好吃,要不你让下人帮我在这边弄个小厨房出来,我让珍珠帮我做吃的。”珍珠伺候她多年, 也是知道她口味的。
燕屼神色冷漠起来, 见她乖巧的模样, 肃穆的冷意消散下去, 温声道:“我已经嘱咐齐妈妈, 明日一早就能把小厨房收拾出来,你就在小厨房弄吃的,食材明日一早也由着齐妈妈跟珍珠去挑选新鲜的。”其实她不在的时候, 他的日子当真过的很粗糙,有吃有喝就成。
姜婳把碗筷一推,“那我不吃了,实在吃不下。”真的是不合胃口,这么些年,她也被爹爹娇生惯养着,不合胃口的食物根本不会入口,不喜的衣物首饰也不会穿戴。
“不成。”燕屼的声音还是很柔和的:“必须吃些,不吃点东西你如何扛得住?身子要紧,婳婳乖。”他实在太温柔,姜婳都有些不习惯,低头闷声道:“你不必如此的。”她不是贱骨头,当然不是说喜欢他冷淡的模样,可这般突然温柔起来,她就感觉如同一个凶猛虎豹收起锋利的尖爪,求她抚摸一样,实在很怪异啊。
燕屼不多言,接过她的碗给她添了小碗的白粥,姜婳无奈,接过尝一小口,味道清淡的仿佛没有任何味,平日在姜家熬的清淡米粥都是熬出粥油,香稠绵软,入口即化的。她吃一口,拿帕子擦擦嘴,可怜的望着他,“我真的吃不下去。”
燕屼就端过她面前的碗,将米粥一饮而尽,味道的确不怎么样的,他当初买下宅子只问过从苏州带来的奴仆谁会做饭,有个婆子跟妇人会,就留她们在厨房,他又不在意吃喝,就一直没让厨房换过人,这两个平日就会做些味道一般的家常菜,那两道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都是知晓大奶奶来,临时加的菜,他尝过,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吩咐门外的丫鬟婆子们:“都别跪了,现在去把小厨房,算了,现在收拾起来也麻烦,你们直接去大厨房,去给大奶奶做几道能入口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