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所有的皇子皇孙和深受器重的王公大臣们此刻也都待在大殿里。皇帝斜倚着大软枕,灰浊的目光看向大殿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恪亲王,他脸上看不出悲喜。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当初要不是他的不信任,老三怕是几个兄弟中最有能力的皇子罢。也不知道自己走后,老六能不能善待恪亲王府。
想到此处,皇帝轻声对太子说道:“有一事,你一定要答应朕!一定要善待你三哥。也善待一下他的子女,尤其是初栀那丫头。”
太子一愣:“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定会善待三哥一家的。”太子也知道父皇为什么会说这个,毕竟恪亲王的腿他这个父皇要负一大部分责任,因此他会提出这样的遗言,太子并不感到意外。
接着,太子迟疑的问:“父皇可是要封初栀做公主?”
皇帝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多关照一下她,若是将来她受了什么委屈,你能看在她是你侄女的份上之情多照应她一二。至于封公主就不必了,大辕公主的驸马是不能参政的,这会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听到皇帝只是让他照应元初栀和恪亲王府几分,太子心里松了口气,这点小事他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了。
皇帝病了许久,今日说了这半天的话,却没觉得疲累。他心里也略有一些感应,自己怕是回光返照了,于是他趁着这会子精神还好,将皇后和皇子、皇孙、亲近王公们叫到身前,一一嘱咐了几句。
众人见了这样的情形,哪还不清楚这是皇帝这是回光返照?只是心里都期盼着皇帝能真的好起来。
只是这样的期盼到底是落了空,皇帝一一嘱咐完后,许是觉得心事已了,没有半点征兆的就头一歪,那么去了。
正月十七,大辕中宗皇帝病逝于乾清殿。
皇帝一去,一应皇子皇孙、王公大臣们自然是嚎啕大哭起来。
没一会消息便传到了后宫,单婧妍知道后,忙吩咐下去,阖宫都换上素服,预备哭灵事宜。自己也换了装束,起身去往慈宁宫。
皇帝一去,皇后娘娘难免也有几分伤心,只是这份伤心在她回到慈宁宫,看到当初自己儿子留下的那两盆兰花时,心里的悲伤瞬间就去了一大半。只是,这时候,阖宫上下的妃嫔们都到了她这里,皇后娘娘自然不会落人话柄,依旧是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
过了一会,单婧妍带着东宫的侧妃们过来了。见了单婧妍,皇后娘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哽咽道:“中宗皇帝一去,本宫这心里只觉得难受的紧,以后这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单婧妍连忙推辞道:“母后,儿媳还年轻,没有经验。后宫还是要倚赖母后做主才好。”
皇后娘娘轻轻摇头道:“你不必推辞了,你是太子的原配嫡妻,这后宫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只管大胆的去做吧。”
这样事儿妃嫔们自然是不好说话,毕竟新老皇帝的嫡妻都在这,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这些小老婆说话呢。
最终还是德凝大长公主拍板道:“行了,太子妃就不要推让了。就按皇后娘娘说的办吧,反正这后宫迟早都要交给你,早交晚交都一样,刚好你也趁这事儿锻炼一番。”
这会儿单婧妍倒不是故意推脱或是有意作态,只是如今的后宫到底还是中宗皇帝的妃嫔居多。她如今到底还是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又是小辈,若是贸然接管后宫的事宜,一时间怕是难以服众。
再说了皇后娘娘原本就待她不薄,这会子这么干脆的让权倒也在单婧妍的意料之中。只是单婧妍没想到,一向是刚硬孤僻著称的德凝大长公主,此时竟也会替她说话。
事已至此,单婧妍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便端正的将后宫事务应了下来。
而此时,在乾清殿里,太子等人略痛哭一阵后。赵昭仪所出的八皇子便率先对太子行了大礼,哽咽着道:“父皇临终遗言,要太子继承大统。臣弟参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的皇子并宗室皇亲们,一听这话,心里纷纷吐槽:这个八皇子以往只瞧着年纪小,没什么心眼,没想到这关键时刻竟然这样狗腿,立马就抱上了新君的大腿。
不管众人心里如何吐槽,储君早已定下,况且刚刚皇帝的遗言这里许多人都听到了,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这会儿八皇子带了头,众人也便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新君称帝后,在几位老臣的协助下,关于朝政的旨意也一条条的颁了下去。
而关于后宫,虽然还没有明旨,但是皇帝已经在口头将孟皇后封为太后,单婧妍也顺利的成了皇后。
新帝即位的消息传到慈宁宫之后,原先还有些观望态度的后宫妃嫔和公主诰命们,一下子便换了颜色。尤其是皇帝几个得宠的女儿,如果说刚才对单婧妍还带着几分皇女兼小姑子的骄矜之气的话,这会儿,也不得不换上了一副和气温煦的态度。
单婧妍心里也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筹谋了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只是如今事多,她没有功夫多想了,只得打起精神应付起后宫的各种事务来。好在有太后娘娘的指点,加上她本身能力就很出众,一应事务都进行的很顺利。
当紫禁城里响起丧钟的时候,暮云便知道了皇帝殡天的消息。好在,年前她一早就悄悄的让下人备好了素服和素色账幔。这会子一听到丧钟,暮云赶忙让家里上上下下都换上素服,为了迎接新年刚刚换上不久的鲜艳布置也统统换了下来。
暮云换好了衣裳,将家里事务和孩子托给玉兰后,便匆匆忙忙的坐车去了宫里哭灵。
前两天京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雪,这会正是化雪的时候,伴随着呼呼的西北风,更加冷的刺骨。即使心中有些准备,但是暮云从马车上出来时,还是被冻的打了一个哆嗦。
宫里不让带丫鬟进去,银柳便递了一个手炉过去道:“要不夫人带着这个手炉吧,悄悄揣在袖子里,想来不会被旁人发现,多少能暖和一点。”
见状暮云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被人瞧见了,到底是对中宗皇帝不敬。”她搓搓自己的双手,搓热后又在脸上捂了一下,略整了整衣衫,就往宫里走去。
哭灵的辛苦自是不必言说,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至傍晚天黑方可归矣。尤其又是这样寒冷的冬天时节,个中滋味总是十分不好就是了。
诰命之中有许多身子弱的人,熬不住这苦寒倒下的也不知凡几。尤其是年纪大些的,好几个都病倒了。其实这些似乎也是惯例了,每次宫里有帝后级别的人过世,诰命堆里总要跟着走几个的。以往,那些人都与暮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次和她关系好的安国公夫人病倒了。
彼时在宫里,暮云虽说心中记挂,但到底不能多做什么。好歹新皇后听闻此事后,忙命御医过来给她诊治,待她清醒之后着人将她送回家里去了。
到了傍晚,暮云回家之后,匆匆换了身衣裳,让人找到一支自己珍藏许久足有五十年份的老山参出来,又加上其他几样药品,急匆匆的就去了安国公府。
她到的时候,安国公夫人的女儿也在这里伺候,暮云和她也是认识的,就向她询问起安国公夫人病情来。
安国公夫人女儿的丈夫不是别人,就是暮云上次给马恭人拜帖的那个欧阳洵大人的妻子,如今新君即位,他忙的脚不沾地,此时真是没有时间过来。也不止他,自先帝过世之后,暮云还没见过自家夫君一面呢。
暮云见欧阳夫人的脸色还尚可,心里便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忙关切的问:“国公夫人如何了?”
安氏回道:“太医给诊了脉,说母亲不过是年老体弱,加上这些日子来回奔波,身体有些受不住了。说是好生休养几日便没有大碍了,这回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闻言,暮云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如此便好,这老人家终究是上了年纪,一时有些体弱也是有的。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只要太医开出方子来,什么药只要有得你们尽管开口,不用和我客气,还是先将老人家的身子调养好才是。”
安氏皱着眉头说:“太医让做人参汤给我母亲喝,府里也有好的人参的,你就别担心我们没药用,真没药了肯定和你开口,不会跟你客气的。”
暮云拍拍她的手:“你说的啊,可别到时候瞒着我,人参这东西原就是预备不时之需的,我来时还带了一株五十年的老参过来,你先拿着用吧,年份高一些,滋补效果也好一些。”
这样年份的老参,不必说,定是温夫人用来压箱底的。安氏忙道:“温夫人不必这样客套,太医说了,我母亲这病需要慢慢调养,也不能一下子补得太过,开的参汤用二十年份的人参就足够了。五十年这样的好的人参,您还是收起来,以备日后用的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暮云把盒子递到她手里:“你先收着吧,等国公夫人身子康复了,真的用不上再还给我也不迟。”安氏知道温夫人向来就是大方之人,于是什么也不多说了,当即便命贴身丫鬟细心收好。想着万一母亲有什么就拿来急用,母亲要是没事儿待病好了再还回去也不迟。
暮云这会儿见安氏脸色有些不太好,又劝道:“既然国公夫人没事,我心里就安心了。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了啊。”
安氏点头道:“我母亲一倒,这府里后院没个主事的,到如今还乱七八糟的,我也不虚留温夫人了。”
接着安氏把她送到二门外,又吩咐了丫鬟好生把暮云一行人送到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