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个?”
沈兆墨挑着眉,十分不解的盯着她手中的那个东西。
澹台梵音手中抱着的是一个满身插着针,面露痛苦的黑色大号娃娃。脑袋是塑胶,圆的像是直接栽了颗篮球,还留着像是水性笔笔帽的胡子。嘴唇很厚,红艳艳的,脸上基本上看不见眼睛,勉强能在鼻子两边瞧见两条线,浑身上下毛浓的还以为抱了只猩猩。
这家开在街边、面积从入口到后墙走路不过十步的小店,卖的全是各类精美的手工艺品,设计、颜色都很独特,大多是北欧风格,也添加了点突显神秘色彩的元素,生意很是兴隆。
“挺可爱的。”澹台梵音轻描淡写的回答。
一般人看到这个娃娃除了会发出一句“怪异”的感想之外,或许还会加些好黑、好恐怖、嘴好厚之类的形容词,但绝不会说它“可爱”,因此澹台梵音独特的感言让沈兆墨更加不解了。
“你的喜好这么特别?”
“眼缘吧,我一进店就瞧见它了,虽然奇怪,但看着看着也就觉得可爱起来。”澹台梵音说着把娃娃往怀里抱了抱,“手感也不错,抱着睡觉应该挺舒服。”
“你要抱着这东西睡觉?”沈兆墨惊呼,惊讶的同时还有一丝笑意。
澹台梵音无视他的疑问,大步走向收银台,很快就结好了账,两个人走出小店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他们找了家靠近公园的餐馆坐下来,享用午餐。
一桌之隔的位子上坐着三位女性,全身包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看衣着打扮大概是来自阿拉伯、巴基斯坦、或是迪拜之类的东欧国家的。其中一位怀中抱着个模样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她年龄很小,也就三、四岁,棕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脸很小,额间一颗黑色的痣,可完全不影响容貌。
小女孩慵懒的打了个哈气,注意到澹台梵音的眼神后,有些害羞的笑了笑,随后又将头埋进女性的怀里。
午饭是让人食欲大开的牛排配薯条,外加一碟土豆沙拉,澹台梵音看到食物的瞬间双眼立刻闪闪发亮,很快便大快朵颐起来。
“你认为下一个人会是怎样的死法?”沈兆墨一边把牛肉切成一块块的小块,一边低头问道。
澹台梵音刚想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听他这么一提,手顿时僵在半空,“你已经确定还会有人死了?”
“凶手没抓住,当然可能,你没想过吗?”
她是想过,可是当着费罗主教的面,没敢直言。
“《所罗门之匙》中召唤魔法的方式很多,但这之中能够演变成杀人方式的无非还剩下水、土、蜡、还有草药了,书中还有用海藻,或是蝙蝠、鸽子血的,这些东西没法杀人。”
“凶手要是按照这本书杀人,至少还能再杀四个……”他喃喃说道,“也有对应的恶魔?”
“当然,光所罗门恶魔就有72个,更别提其他传说中的恶魔了。”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恶魔崇拜?”说着,他举起水瓶往她空了的杯子里倒了些水。
“要真是恶魔崇拜,杀人手法还够仁慈的,所以我不这样认为。”
澹台梵音喜欢吃土豆,沈兆墨很自然得把自己的那份土豆沙拉推到了她的面前,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抹温柔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好吃!”澹台梵音大赞,“美食能治愈心灵这句话一点也不错,我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
“怎么?你之前心情不好吗?”沈兆墨奇道。
“我……没睡好……所以心情不好。”
“怎的,就因为昨晚那人?”沈兆墨扫了一眼她,笑容戛然而止。
“我……”澹台梵音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烦的要命,“那大哥压根听不懂人话,我最后是把他拉进黑名单里自己才安生了下来。”
“那儿惹来的?”他故作轻松的问。
“同一个楼层的,办公室不同,专业也不同,倒是经常见面,算了,反正他只是觉得一时新鲜,过了这个劲儿也就消停了。”
现在已经够忙的了,实在没精力对付他,再说她是真的觉得那人只为一时图乐,并不像真心的。
沈兆墨低垂眼帘,吃着肉和薯条,没说什么,可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下次再遇到那人,该怎么做……
由于澹台梵音提出坐公交车去中央警局更快一些,他们便在公交站前一边聊着舜市和布里斯班的这两起案子,一边等着要坐的那辆车。两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一位身穿白色衬衫、打着黑色领带、下身一条西装裤、顶着一副东方面孔的年轻男子不知不觉出现在他们身后,澹台梵音猛地一回头,他立刻笑容满面,这吓了她一大跳。
“你们是从国内来的?”他兴奋的问道。
澹台梵音看到他衬衫口袋上别着的名牌,黄玉,天主信徒兄弟教会,传教士。
“我爸妈是南方的,听你们的口音从北方来的吧?”
沈兆墨点点头,随口问:“你是中国人?”
“华裔,我出生在这里,过年时会跟着父母回去探亲。”他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番,接着拉了拉胸口的黑色名牌,问:“两位对天主教有了解吗?”
澹台梵音和沈兆墨面面相觑,下一秒,沈兆墨从裤子口袋里取出警官证,亮在他眼前。那人一愣,不明所以的回看他,沈兆墨装好证件,随即淡淡问道:“帕西克教堂发生的命案您知道吗?”
“知道……”黄玉茫然的回答,忽然间又想明白了什么,立即又问道:“你是来工作的?跟那个案子有关?”
沈兆墨严肃的点点头。
黄玉招了招手,沈兆墨他们跟他来到站牌的一边,“神父被害我们都挺害怕的,听说还有恶魔附身,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说恶魔没人相信,可……宁可信其有!”
“你们认为是恶魔杀的?”
“那倒不是,只是听上去怪吓人的。”
“有见过或是听过什么行为异常的人吗?”
“没有。”
“你认识的人也没有?”
黄玉想了想,说:“要不你们跟我回去,我们那里的雷华广神父兴许能帮上忙,今天休息,不过神父应该会在。”
沈兆墨犹豫了一下又静默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们跟着黄玉坐上公交车,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到达了威尔特路,下了车,站牌的建筑物正对面就是信徒兄弟教会。
三个人从大门一侧的小门进入,往主教堂后面的小礼拜堂去。
“我去看看神父在不在。”黄玉说着,快速跑到小礼拜堂门口,去拉大门。
没有人的声音,只有树梢上鸟儿的鸣叫,澹台梵音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沁人心脾。
然而,下一刻,黄玉震耳欲聋的喊叫突然响彻四周。
沈兆墨和澹台梵音迅速冲到正门前。小礼拜堂内部装饰简单,席坐老旧,墙壁斑驳。在正中央是张木制圣坛,圣坛上面正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人,他头部血淋淋的,鲜血顺着圣坛的边缘流向地面。那人闭着眼睛,但从他一起一伏的胸膛看出他还活着。仔细看去,身上的绳子是攀岩绳,每一端都用岩钉固定在圣坛上。
在他高高的头顶上,天花板的左右两处各悬着一根攀岩绳,另外两端端延伸向下,被分别固定在了地面上。这些绳子来回摆动,中间吊着一个足以让沈兆墨和澹台梵音心惊胆战的东西——那是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悬挂在圣坛上方,正对着被绑着的人的脑袋。看到那一个个的突起,两个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安。
沈兆墨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沿着主过道径直奔向圣坛。
就在他马上就能碰到绑着的人的手时,从圣坛后面猛地窜出个人,凄厉的尖叫着扑向他。冲出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她趴在沈兆墨身上试图掐他的脖子,她的力气极大,沈兆墨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扯开她。见状,黄玉忙冲上去帮忙,抓着女人的肩膀开始向后拉。
澹台梵音趁机跑到圣坛旁,她先用手使劲拔了拔钉子,拔不动,只好掉回头往乱成一团的人堆处跑,为了防身,沈兆墨的衣服里总会装着一把瑞士军刀,她要用它隔断绳子。
沉甸甸的袋子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空中此时还传来另外一种声音,是一种低吼夹着一声声惊悚的笑声,那种声音不断地从附近传来,似乎就在澹台梵音背后,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刺耳又恐怖。
澹台梵音没时间管那声音,她费力的从沈兆墨的身上摸出刀子,快速返回圣坛。可就在她把刀子抵在绳子上准备用力时,突然感到头上一热,抬眼一看,一个满眼充血的男人正站在被绑之人的身上,喘着粗气,凶恶的盯着她。下一秒,她就被按在了地上,男人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大张着嘴,似乎有口水流到了她的脖子上。男人身体的重量让她翻不过身,双手也被他按的严严实实的。
她艰难的抬起腿想要踢向男人的腹部,说时迟那时快,沈兆墨一个箭步冲到旁边,一脚把他踹到一旁。
“快去!”沈兆墨按着他,喊道。
澹台梵音爬起来,刚才那一摔伤到了手腕,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跌跌撞撞的好歹又回到了圣坛旁。她开始割绳子,遗憾的是攀岩绳要比她想象的还要结实,花了不少时间才仅仅割断了一根,而这满身的绳子要花多长时间……澹台梵音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祈祷,祈祷头顶上的袋子千万要再坚持一会儿,千万不要断。
她屏息凝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黄玉已经控制不住那个发了疯的女人。
礼拜堂外开始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估计是周围的居民听到了里面打斗的声音急忙赶来查看。
再坚持一下……
澹台梵音心中喊道,脚步声逐渐清晰,只要人们来了,就能得救了。
再一下就可以了……
她心中默念。
然而,一切希望却瞬间化为泡影。
黄玉一个不小心把胳膊轻轻一松,疯女人马上使尽浑身力气挣脱出来。她尖叫着、笑着、诡异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空间内,等到澹台梵音注意到她的身影时,已经是她跑到固定袋子的绳子前,她制止的声音还未喊出,绳子就被残忍的割开。
袋子垂直掉落……
沈兆墨将突然不再挣扎的男人往边上一推,上前抱着澹台梵音就往后拽。“咚!”的一声,袋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底下人的头上,澹台梵音只觉眼前一片猩红,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头扭曲的变了形,红色的液体喷的到处都是。方才那一砸仿佛整个地面都塌陷了下去,她感到一股寒流顿时传遍了全身。
那人死了,以这样的方式死了……
“别看了。”
身后,沈兆墨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附在了她眼睛上,澹台梵音软绵绵的靠在他怀中,头顺势埋进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