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法医一见这一屋子的猩红便不断的咋舌,她没去管前来交代现场状况的下属,随手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自顾自进入了现场,双眸少见的凝重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冷冽且夹带些悲哀,好似对这疯狂的世界失去了信心,觉得失望。
沃尔特站在门口盯着看了一会,随后走到坐在一根木桩子上的澹台梵音的旁边,岛上只有一间私人诊所,以免万一,沃尔特派人将诊所的医生揪到现场。
“她怎么样?”沃尔特神色严肃的有些吓人。
医生心颤了下,干咽了口涂抹,“从状态看似乎是被灌入了催眠、镇静之类的药物,剂量不会太多,但还是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额头上的伤口只是擦伤,已经处理好了,其他地方暂时没有看到伤痕,接下来的几天最好是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我回去后给她开点消炎药物,防止发炎感染,伤口不要碰水,隔一天换一次纱布,如果不想去大医院,来我诊所换也可以。”
澹台梵音道了声谢,沃尔特叫人把医生送了回去。韩清征过了会从商店回来,给她塞了杯热咖啡和一块巧克力。
沃尔特看着她喝了几口,不急不慢的问:“发生了什么?”
澹台梵音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在睡觉,再睁开眼睛人就在那了,我记得洗漱之前喝了杯水,还吃了几块饼干,临睡觉前又喝了瓶牛奶。”
“带人去房间检查。”沃尔特对着旁边的警官命令道。
“凶手把我弄到房间里的目的我不清楚,可我总感觉这人是故意的,要说挑衅也不是不可能。”
沃尔特觉得要是单纯挑衅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劲。
“你醒来时里昂就成那样了?”
澹台梵音点点头,“要不是浓重的血腥味,黑灯瞎火的还以为是个假人呢。对了,这是哪儿啊?”
“学院外的一个旧屋,往下走就是海边处的房子了。”韩清征抬手指给她看,“这些屋子是有什么奥秘在里面吗?怎么所有的人都死在这。”
这时,金法医初步尸检结束,沃尔特应声前往现场,澹台梵音在韩清征的搀扶下也跟了过去。
“按照身体关节切的。”金法医用工具扒开伤口,发黑且表面肮脏的创面展示在众人的眼前,画面极具冲击力,幸亏伯恩神父已经回去了,要不然非晕死过去不可,“总共分为七块,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死后切下的,而脑袋……”金法医停了停,“我初步判断,死者遭遇了斩首。”
听了金法医的话,在场所有人包括检验现场的鉴证人员都倒吸了口凉气,韩清征扶着澹台梵音,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手指微微用力。
沃尔特看向尸体,猛地对上了那对白的似乎没有眼珠的眼睛,他骂了一声,迅速转移到金法医身上,“脸是怎么回事?”
“死前打的,不光脸,大腿还有腹部也有不同程度的青肿,看样子,这人被人暴打过一顿。手掌和脚掌处钉有铁钉,我已经取下来拿回去跟前几起作比对。”
“凶手将尸体分尸,然后再按照人的形状重新拼凑,目的就是塑造成倒挂逆十字的姿势。”沃尔特的脚下,尸体的下方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一副巨大的逆十字,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警司。”澹台梵音手扶着门说,“赛斯特校长,他隐瞒的事情一定跟这几名受害者的死有关。”
“我刚才让人去找他了,希望……”
他还没说完,突然,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火急火燎的跑来,那人焦急的模样引起沃尔特的注意,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警司,”警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赛斯特校长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坏了!澹台梵音在心中大感不好,“必须要马上找到他!”
“你认为凶手下一个目标是校长?”金法医蹲在地上抬头问。
“肯定是目标没错,但不一定会立刻杀了。”韩清征又把手抵在下巴上,这已经成了他思考时的习惯,“校长是最关键的人物,如今估计也是最后剩下的人了,换成是我,我可不会杀他,而是留着他,让他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花些时间慢慢问清楚。”
“而且这个地方一定不为人所知。”澹台梵音补充道,“杀人现场和藏匿地点是两回事。可是死了这么多人,赛斯特校长不可能没有戒心。”
“会是跟你一样被迷晕后搬走?”
澹台梵音摇头表示不知,不过从她的眼眸中可看出,她的脑子正展开激烈的活动。
沃尔特下令全面搜索校园以及遍布在岛上的几个老宅子,如韩清征所说,这个关键人物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赛斯特梦到自己的孩童时期,那是他第一次走进教堂,明亮的光芒下色彩斑斓、美轮美奂,他感到周围一片洁白,圣洁的天使仿佛在对自己微笑。有人会说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但年幼的赛斯特对上帝和天堂的理解是与生俱来的,他呆呆的望向庄严的十字架,看到受难的耶稣时心底涌出一股疼痛,震耳欲聋的管风琴奏响着赞颂天主的歌谣,慈祥的圣母玛利亚宛如自己的母亲那样温柔。
啊,这里才是我的归处,赛斯特心中这样想到。
“爸爸,我们下周也可以来做弥撒吗?”赛斯特这样问,一脸期待的抬头看向父亲。
“不光明天,我们以后每周都要来,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幼年的赛斯特高兴的答道。
父亲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赛斯特现在还记得父亲当时欣慰的表情,“康拉德,我的好孩子,你要记住,绝不要违背你曾经发下的誓言,只要你坚信,天主就是你的保护神,保佑你一生平安快乐,来,跪在天主的面前吧,你可以告诉他你心中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不会背叛的。”赛斯特斩钉截铁的说,干净清澈的双眸露出坚定的光芒,“我发誓,我绝不会背叛主对我的期望,一定不会……”
孩童洪亮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的世界,赛斯特摸索着掉落在地上的眼镜,不料却摸到了一堆碎玻璃,一个不小心,手指被划出一道血口。
他的头一阵阵痛,同时觉得自己仿佛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看着四周冰冷的石墙,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景象渐渐侵占了他的大脑,模糊了他的视线:逆十字、受难、倒吊的圣职者、教区的叛徒……他提醒自己,即便是真正的恶魔,他也不能妥协,这是他与上帝的约定。
“赛斯特先生,您醒了。”沉重的大门被推开,赛斯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刚刚还在跟他说笑。
“我的孩子,你要做什么?”赛斯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从少年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人类该有的情感。
苏昭晨歪头看着他,那张脸已然不是善良与温和,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阴冷。
“这里是哪里?”赛斯特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钟楼的地下室,您忘了,还是您告诉我这里有个地下室的。”苏昭晨朝着赛斯特笑了笑。
“所以,你把我关在地下室里想要干什么?不,我应该问是谁派你来的?”
然而,苏昭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操着轻松愉快的嗓音对他说:“赛斯特先生,里昂先生死了,就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里。”
赛斯特像被施了咒一样呆坐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苏昭晨饶有兴趣的盯着地上脸色逐渐煞白的神父,对于审问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应该不是你杀的吧?”赛斯特呆滞了半晌才开口。
苏昭晨不满的一跺脚,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可他们不让我插手,我只是在他的脸上……嘿嘿嘿……来了几拳,算是过过瘾,要知道我可是憋得很辛苦的。”
“你明明是个孩子,却跟那些恐怖残忍的家伙同流合污,你会后悔的,不要再继续犯错了,你还有回头的余地,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等你没有价值了就会立刻杀了你,要是你真心的向主忏悔,他会原谅你的。”赛斯特希望能唤醒苏昭晨内心的良知,可他却并不清楚,这种程度的语言对眼前这个少年来说毫无意义。
上帝的声音,恶魔又怎肯会听呢。
“您还是少说句话吧,要不一会儿连叫都叫不出来。不过不用担心,你是最后一个知道地点的人,所以我们不会这么快杀你,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省着受苦。”
“仅凭你们是找不到钥匙的,它只会出现在合适的人面前。”
“少废话!”苏昭晨上去踹了他一脚。
赛斯特发出声沉闷的呻吟,而沉重的金属门此时发出宛如呻吟般的响动,又有人进来了——
这一头,沃尔特急得围着同一个地方转圈,韩清征自行在脑中补了一根电线杆,由于画面太有喜感,他竟一不小心笑了出来。一瞧他那模样,澹台梵音马上明白个两三分,于是就朝他的脚面狠狠的踩了一脚,疼的韩清征单腿站立抱着脚面无声的叫喊。
“警司,旧屋都找遍了,没发现人。”一名警官跑来报告。
“沃尔特警司,已经盘问了所有的在校职工,没有人见过校长,他们提供了校长常去的地方,可是也没找到。”
“该死!难不成人间蒸发了,还是长翅膀飞走了!”沃尔特看上去很不安,似乎觉得一旦赛斯特校长出事,案子就真的要走到头了。
澹台梵音坐在花坛边,凝神思索,跟脚讲了半天“情话”的韩清征好奇凑过来问:“有想到什么吗?”
“你呢?”澹台梵音反问。
韩清征放下脚,打量着忙里忙外的警察,“要是我,我会去查学校里哪个人跟校长走的比较近,然后再查查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学校里有同伙?”
“这不是明摆着嘛,这么大的计划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
澹台梵音表示同意,“按照那帮人惯用的伎俩,这个同伙很有可能是个孩……”
突然,话音消失了,她愣愣地往远处望了一会儿,随后腾的一下站起来,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残留的咖啡洒了一地。
沃尔特和韩清征吓了一跳。
“……是钟楼,”澹台梵音喃喃道,像是魂魄被抽走了一样,“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眼皮子底下?”韩清征问。
沃尔特听不懂她这句中文,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澹台梵音猛地转向他,“警司,调集人手去钟楼,赛斯特先生很有可能就在钟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