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名利场中人,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方寒霄再进一步抓住那个悬浮着的要点就不费多大力气了——钱,只有钱。
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从蜀中至此千里迢迢,蜀王的使者这么辛苦来了,总不会就为给薛鸿兴带一句慰问。一定是有所求。
薛嘉言说了,蜀中的“老家人”这两年老来——为什么先前不来,只有这两年来?薛家起于蜀中,蜀王封地在成都府,有此地利之便,两家不太可能是这两年才勾连上的,来的原因,恐怕是蜀王坐不住了。
之前蜀王韩王潞王三王并立,蜀王居长,还算是比较有优势的那个,但这两年就慢慢地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潞王,他不知不觉地在京里刷起了存在感,他那六个儿子,很算是他的一大卖点,另两个藩王还真没有生到他那么多的。
蜀王为此着急,他一着急,就找上了他的最大支持者薛鸿兴。薛鸿兴不能叫他失望,否则他那个“最大”的前缀就该拿掉了。
天上不会掉钱,蜀王把薛鸿兴当成了钱袋子,薛鸿兴自己也得找个钱袋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最后这一口啃到他身上来了。
方寒霄又有点想笑了——好像一个多月前,岑永春在他的昏礼上来敬他的酒一样。
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微微发热,因为这非常有趣。
薛嘉言有点惊恐地问他:“方爷,你笑什么?你这么开心,不会是打算答应吧?”
他亲妹妹的年纪要是合适,方寒霄又未娶妻,那他巴不得把妹子嫁给他,从此还能赚声“大舅哥”,可隔房的堂姐,那还是算了吧。
方寒霄斜他一眼,摇摇头。怎么可能。
薛嘉言夸张地拍了拍胸膛:“幸好幸好,方爷,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堂姐比你媳妇出身再好,你也不是那种出卖自己的人啊。”
他说着又去拍了下方寒霄的胸膛,“方爷,别泄气,我相信你,你要想出头,肯定有自己的法子,才不用靠这种歪门邪道,是吧?”
方寒霄没点头,而是又摇了摇头。
薛嘉言有点糊涂了:“啊?”
方寒霄只是笑了笑。
不,他已经在婚姻上出卖过自己一回。
薛鸿兴没有再叫人来直接找他,应该也不会来了,这种事情,点到为止,不成立刻收手,是不适合说得太明白的。不过薛鸿兴能给他开的条件他可以自己想象得出,无非是帮他报复方伯爷,更近一步的是另替他铺一条前程。
都是他已经在做的事,所以,他没必要把自己再卖一遍。
毕竟,他主动以婚姻为筹码,跟别人开了价来买他,差别可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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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莹月正在看戏,看得非常入戏,目眩神迷。
徐家不爱好这些,她还真的从没机会看过,生旦净末丑在搭起的小小戏台上唱做念打,那一方小戏台便好似一段全景人生,悲欢离合,诸情百象,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了她面前,她眼都舍不得眨,整个人都沉醉在了里面。
不过她也不是就这么呆看着不理人了,里面有些唱词不是官话,她头回听,听不懂那个音,孟氏是知道的,就低声跟她解释,两个人靠一块儿,都轻声细语文文秀秀的,陈二夫人看得直笑。
终于一出戏演完,暂告了一段落,陈二夫人张罗起摆宴来,孟氏站起去帮忙安排,莹月则乘空去更了下衣。
净房在花厅后面,过一条小径就到,莹月进去时一切如常,出来时,叫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给堵住了。
薛珍儿目前孀居,照理不该穿得这么显眼,不过她在自己府里,爱穿什么没人管得着她,她就只管自己高兴。
莹月不认得她,也很莫名,领她来的薛府丫头屈了膝:“大姑奶奶。”
莹月:“……”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称呼,只好害羞地笑笑。
薛珍儿不说话,上上下下地把莹月打量着。
怎么说——她挺出乎意料的。
方寒霄当年在京中之出色,她至今想起还觉得心神摇曳,有幸见过他,对他动心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后来神秀骄子一朝遭厄,她心中不知有多么怜惜,但她印象里的方寒霄,仍旧是旧日那般,她想象里的这个“对手”,也必然应当十分的娇美妩媚,才能迷得方寒霄肯吃了这个亏——
结果,她居然是这样的。
薛珍儿愣过了神,才捡回了心中的嫉痛,然后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她当年不是没有试图过和方寒霄发展出点什么,却是根本没发展下去,难道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这种满脸稚气没长开的?
她总不说话,莹月被她看得毛毛的,低了头,想从她旁边离开。
薛珍儿不甘心,斜跨两步把她拦着,继续打量她,越打量,心中越痛。
她其实没有怎么在挑剔莹月的相貌,因为莹月不管什么模样,都已经是方寒霄的妻子,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够她心中的那根刺越扎越深的了。
没有苦恋过的人,不懂这种锥心之痛。
莹月就不明白,她有点惊吓地看着薛珍儿的表情,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她,居然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你,你没事吧?”
薛珍儿当然不会真的哭,她只是痛得眼圈红了,她想,她都可以,没道理她不行。
“你配不上方大公子。”薛珍儿满腔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她昂了下巴,轻蔑地对着莹月道。
莹月:“……哦。”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出来更个衣,忽然出来个主家的大姑奶奶冲她嚷嚷这么一句,她没感觉被争风吃醋了,只觉得她好莫名其妙。
一同陪来的石楠护主,反驳了一句:“哪里配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