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看了,点点头。
她心绪乱,今天也没有心情像寻常般再翻两页书了。
但她一站起来,就发现方寒霄要往外走,忙拉住他的衣袖。
方寒霄疑问地回头看她。
莹月憋了好一会儿,才扭捏着道:“——你能别走吗?”
她一般不过问他的行踪,已经习惯他有时过来这里,有时在静德院,反正想找他的时候总是能找到,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困扰。
但今晚不一样,想到那个郡王肆无忌惮,越屏风而入跟她讲的那篇疯话,还胆大妄为到直接拉扯她的手,她心里就跳突突的,觉得不安。
她想要他陪她。
方寒霄一个毫不犹豫的头点到一半,又顿住,拉了她的手回到桌旁写:我有点事,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
莹月:“哦。”
但是她不舍得松开他的手。
方寒霄低头亲一亲她,写:没事,你睡,睡醒就都好了。
“我睡醒,能看见你吗?”
方寒霄心里软得不成样,点点头。
他不挣动,感觉到她自己慢慢松开,他才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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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了门,凛冽北风一吹,方寒霄软掉的心顷刻间就如这天地间的寒冬一般肃冷坚硬了起来。
他能坚持拒绝掉莹月少有的恳求,确实是有重要的事做。
报仇。
有的仇恨,他很有耐心,不惮于潜伏等待,卧薪五年,有的仇恨,他连过夜也不能等。
必得立刻报了,他才能平心静气地回来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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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外面还没宵禁,但因天寒,白天的热闹都已褪去,街上冷冷清清的,只偶尔才有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大部分人都已回到了家,在家里偷闲取暖。
宝丰郡王当然也不例外。
他今日心情很好,回到临时拨给他居住的十王府里其中一座府邸的时候,还哼着小调。
他的哥哥怀庆郡王看出来他状态不大对,也深知他这个弟弟的脾性,找上他来问。
怀庆口气不是很和气,一则他比宝丰郡王大一岁,二则他是潞王妃嫡出,宝丰是庶出,这一朝进京,潞王非得买一送一,把这个不靠谱的弟弟也捆绑进来,他不大乐意。
不过他不大把庶出弟弟放在眼里,因此倒也不觉得在争储的大事上受到威胁,有事的时候,还安排他做一做,比如那日去向岑永春打听消息。
大晚上闲着没事,宝丰郡王还挺愿意跟兄长分享一下猎艳的战绩,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了,着重夸耀那小娘子多招人怜惜。
怀庆没好气:“你要女人,府里那么些还不够?这是京里,你别胡闹闯出祸来。”
宝丰不以为然:“我又没用强,说两句话也使不得?她要想通了愿意,自然自己来找我,若没想通,嘿嘿——我就去找她,再劝她好好想一想。花朵儿一样的好年纪,就甘心跟个哑巴混一辈子?他们家那老伯爷在的时候他们那房的日子还好过点,一下要过去了,只怕老头子头七没过就得叫撵出来,啧啧,多可怜哪。”
怀庆微微挑了眉,讶异:“你打听得这么清楚。”
宝丰晃着腿:“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们家那点事,岑永春都知道,一问就得了。”
怀庆皱眉,忽然拍了下桌子:“怪不得你那天回来,我问你问到什么,你都说没有,原来都是问这些话去了!”
宝丰对嫡兄还是有点敬畏,忙道:“没有,我没光问这些。你叫我问的那些话,是岑永春废物,套不出来,不关我的事啊。”
“那——”怀庆压低了一点声音,“账本呢?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账本”两个字吐露得很含糊,但屋外檐下如壁虎一般无声无息贴在墙边的人影仍是听见了,目光当即一凝。
居然——他们也想找寻。
宝丰诉苦:“哪这么容易,我一问,岑永春就说了?而且我看他废物得很,这件事隆昌侯交没交代给他都两说,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
“你好意思说别人废物!”怀庆训斥他,“叫你做的事,你不是也一样都没做成?”
宝丰被训得顿了片刻,猛喝了口酒,悻悻地:“二哥,你别生气了,我明天再去问问就是了。”
怀庆忙道:“别,你才去过不久,万一叫人撞上怎么说?——等一等,等到过年的时候罢,那时被人看见,说去给老侯爷拜个年,也还说得过去。”
宝丰懒得在正事上费脑子,道:“好罢。”又道,“父王从前总夸隆昌侯,原来他也不是个好玩意儿,用他点钱,还给我们一笔笔记黑账,二哥你要是成了大事,坐上了龙廷,他还打算跟你讨债不成——”
“闭嘴!”怀庆斥他,“这些话,一个字也不许到外面透露,尤其不能让岑永春觉出你的目的,你要是办不好,宁可别办。这件事只是顺带,成不成都不要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二哥,这酒不错,你来两杯?”
怀庆懒得跟他费功夫,站起来道:“我不喝,你也少喝点。”
笼了笼衣裳,站起出门回自己居所了。
宝丰自己悠闲地把剩下的小半壶酒也喝光,还招了个小内侍给他讲笑话,乐完,懒懒上床伸腿睡觉。
他喝了酒,睡得有点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