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呆滞又不可思议地终干转头看了一眼方寒霄一-他不要面子的?他们冷战的事他出去告诉给人听?
连平江伯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
她脸就红了。
孟氏看出来,嗔怪地先说一句薛嘉言:“你声音小点,多大点事,值得你宣扬。”又拍一拍莹月的手,笑道,“别不好意思,家常过日子,谁家没有牙齿碰着嘴唇的时候,都大度些,往后让一步,就和气了。”
莹月含糊地应了声。
薛嘉言附和,“就是,方爷除了不解风情了点,别的也没甚缺点,比你们府上那位二爷是强到了天上去一一我才那边看见他了,跟一帮子穿红着绿的纨绔招摇过市,随行里还带着妓子。他娶媳妇才多久,唉,我堂姐嫁给他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怪不得三天两头被气回来,还不如就在家守着呢。”
方寒霄眯了眼,往薛嘉言指点的方向看去。
这几天,他和于星诚再三商议之后,决定于星诚照样弹劾,但他暂时还是不要出面。
那一伙来历行踪至今仍成谜的凶徒如果是出自潞王麾下,那好办,这一回差不多也就一网打尽,如果不是,他过早把自己暴露,就不妙了。
他能成事至今,正因为他和凶徒一样,也是隐在暗处,这一个残废前世子的身份让他自由游走,比翻到台面上活在许多人的注目之中腾挪余地要大得多。
如此,他从隆昌侯府盗出来的账本就得另寻个法子面世了。
这个法子倒不难寻,方寒霄很容易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府里。
方伯爷和隆昌侯的仇怨,那真是历久弥新,生生不息一一方伯爷通过联姻站队蜀王之后,跟潞王系更是不共戴天了,无论是从私仇,还是从利益,干掉隆昌侯与潞王都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方寒霄手头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借一借二房的手,捅穿此事。
方伯爷人到中年,阅历心计还是有一些,直接去作弄他比较难,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精心设计,不过绕一道弯子着落到方寒诚身上,就好办许多了。
方寒霄安排在了今天晚上。
元宵佳节,以方寒诚的性子是不可能在家里老实窝着的,必然要出来,出来,就有可乘之机,方寒霄的埋伏早已为他打好了。
——这是方寒霄先前对与莹月出来赏灯有所犹豫的原因所在,他今晚有事要做,实在不便跟她一起,但眼看她淡淡转身牵着方慧就走,不知怎地,他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他一路逛着,心里实际没停过,一直在计算时间。
方寒诚那一伙才不只会单纯地逛逛灯会,酒,妓,诗,一样不能少。
等他差不多尽兴的时候,也不会有多么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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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霄的推断一点也没有错。
方寒诚等人很快就嫌干逛无趣,买了一堆灯,就近找了个酒家进去开所谓诗会了。开始还算正经,指定以元宵为题,两巡酒饮过,渐渐放浪形骸。
方寒诚搂着一个妓子,斜倚在二楼窗边,把两扇窗户推得大开,对着满街璀璨灯火想着诗句。
“月如——如——”
酒入肚肠,他有点晕晕地,想不出下文来。
他的文人朋友们催他:“二爷,如什么?可没有一直想的,再说不出,该罚酒一杯了!”
他搂着的妓子娇笑着打圆场:“你们急得什么?我们二爷一肚子好文章,做首诗而已,怎么会想不出。”
“既想得出,就快说!”对面的一个人催促,又有点嘲笑,“难道实在是好句子,想出来了也不舍得说与我们听?”
方寒诚潮红着脸,他被众人催着,心里急,脑子里更晕,更想不出了,又拉不下脸承认,这时候忽见楼下走过一行人,眼睛一亮,把妓子推开,探身下去叫道:“大哥!”
窗外正是方寒霄莹月等一行人。
方寒霄原待再陪莹月方慧逛一阵子之后,就好托词天晚先叫她们回去,然后他再做自己的事,不想,提前在这里跟方寒诚会上了。
他停了步,微微仰头。
就便观察一下方寒诚的状态。
方寒诚原是想解脱自己窘境才叫他,真叫住了,心头顺势涌上了另一层恶意,笑道:“大哥,难得你出来走一走,倒是巧,我们这里正会文做着诗,大哥也来同乐如何?”
方寒霄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跟这些纨绔混一起去。
看清楚了方寒诚,他也就要走,方寒诚却不放弃,还放大了声音叫他:“大哥何必谦虚呢?你当年读书可是老太爷赞不绝口的,作两首诗还能难倒你,不至于不敢吧?”
他自己正卡着做不出来,来这一出,既是找茬,也是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
他这么一嚷嚷,他那些朋友也都拥到了窗边来看。
还有人问:“二爷,这就是你们家长房的那个大哥?哑巴了的?”
方寒诚大声道:“是啊!”
那人便嗤笑:“二爷,你好不厚道,欺负哑巴干什么,人家话都说不出来,你喊人作诗?”
另一个人应道:“说不出来,可以写嘛!既是方老太爷都赞赏过的学问,总不成不会写字。”
方寒霄表情平静无波,重新往前走。
方慧不忿,跺了下脚,气哼哼地道:“二堂哥喝昏头了,我回去要告诉祖父。”
兄弟阋墙阋到大街上来,是什么有脸的事。她当着外人的时候,都没有跟洪夫人怎么样过。
“大哥,你走什么?两首不行,就一首吧,又不要你做多少——就以圆月为题!”方寒诚酒意上头,趴在窗台上继续叫道。
能在众人面前下方寒霄的面子,对他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他舍不得就此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