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却是不接,只让秦大接了,确认那两张借据是真的,这才松开了伍老大。
那伍老大窒息了一会儿,已是手脚无力,刚落地便往后倒去,幸好身后有人扶着。
见阿思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借据,伍老大气得手都在抖,“你,秦四,我告诉你,我这赌坊后头的人,你可惹不起!今日你砸了我赌坊的招牌,明日我定摘了你的脑袋!”
阿思将撕碎了的借据扔了一地,“要小爷的脑袋,何须等到明日。追风。”
一声轻唤,藏在暗处的追风免不得一惊,摸了摸鼻子,这才落在阿思的身后,“阿四兄弟,有何吩咐?”
这一句话,可是将伍老大等人都给惊呆了。
谁人不知淮南王修麟炀身旁有三名贴身侍卫,其中一人便是追风。
如今,这追风却于这小子称兄道弟……
不待伍老大细想,阿思便冲着追风伸出了手,“借剑一用。”
她在用眼神警告追风,敢不给她面子,今个儿看她洗澡的事儿就没完!
感受到了杀气,追风忙将佩剑递上,“阿思兄弟,这剑是王爷所赐,名唤青寒……”话音未落,阿思已是将青寒剑扔到了伍老大的面前。
随着那‘丁铃哐啷’的一声,追风的心狠狠一抽!
他的宝剑!
就见阿思微微一抬下巴,“剑给你了,小爷的脑袋就在这儿杵着,有本事,上来拿。”
她轻飘飘的说着。
照理说,武器都帮着备好了,伍老大若是不动手,实在是太怂了。
可他有预感,若是捡起青寒剑,掉脑袋的会是自个儿,于是乎,哆嗦着手,怎么都不敢去捡。
“我说,我的项上人头,你还要不要了?”阿思缓步上前,行至伍老大面前,伸长了脖子,嚣张得不行,“都给你送到这儿,还不砍?”
伍老大已经被吓惨了。
惹一个王府的低贱奴才,他不怕,可若是惹了这奴才的主子……
光是想想,腿就软了。
伍老大不动,阿思却动了。
只见她脚下一勾,青寒剑一跃而起,落入阿思手中,下一瞬,利刃出窍,众人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待青寒再入鞘时,伍老大的发髻已断,一头青丝落了地。
“再敢口出狂言,下次掉地上的,就是你的脑袋。”
丢下这句话,阿思便拉着秦大大步离去。
伍老大彻底瘫软在地,双腿一个劲的发抖,再不见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秦大快步跟着阿思,“老四,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这一身的功夫是怎么来的?你该不会是拜了王爷为师了吧?”
阿思停了脚步,一双冷眼看向秦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大嫂跟阿花不会担心吗?”
秦大也跟着停下,一脸羞赧,“我这,把家底儿都输光了,哪儿还有脸回去。”
“……你别跟我说你把爹娘分给你的两亩地都输了!”
秦大不说话,却是默认了。
阿思深吸了两口气,考虑到自己一脚能给秦大踹骨折了,终究还是将这怒意给强忍了下来,“先回去吧,过两日我回家一趟,拿些银两给你,你去把地赎回来。”
做人要讲良心,单单秦四将这身体让给了她这份恩情,秦四的家人,她也该照顾好。
更何况,记忆中秦大照顾‘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不能不管不顾。
听到有银两,秦大的双眼一下子放了光,“好,好,我这就回去,爹娘也挺想你的,你早些回来。”
阿思没说话,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秦大,愣是将秦大双眼的光给瞪灭了。
“怎,怎么了?”秦大低着头,怂兮兮的问。
阿思抽了抽嘴角,“你兄弟我如今什么本事,你也瞧见了,再让我知道你去赌,我就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剁下来,当着你的面喂狗吃。大不了以后大嫂跟阿花由我来养。”
秦大心想,老四跟着淮南王果然是学了不少,就连这气势都不同了。
连伍老大都被她欺负得腿软,他能有什么本事跟老四去作对。
于是,规规矩矩的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回去了。”不过这个时辰往回走,怕是得天亮才能走到家。
阿思却是再不理会秦大,冷淡的应了声‘恩’,便朝着万峰楼走去。
待进了万峰楼,阿思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清冷的表情瞬间转换成谄媚。
变脸,乃是生活在压迫之下的底层人士最重要的活命的重要技能。
唉……
心中一声哀叹,阿思在心底给自己暗暗鼓劲。
不用多久的,等找个机会逃离,她就能翻身把歌唱了。
包间内,修麟炀躺在摇椅上,闭着双眼,似是熟睡。
但束风说过,修麟炀的睡眠不大好,连在自个儿府里都睡不好的人,在外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于是,阿思上前,只腰间拿出那个银锭子,双手奉上,“爷,奴才回来了。”
修麟炀这才睁开眼,看了眼阿思手里的银锭子,不由的一声轻笑,“狗奴才,果然是有两下子。”
她在赌坊里的所作所为,追风方才都已跟他说了,就连最后拿着青寒剑轻易斩断了别人的发髻,也是说得一清二楚。
照着追风的看法,这狗奴才是原本就有些功夫的。
可王府的暗哨不是吃素的,这奴才的老底儿也早已被翻了个干净,半点嫌疑都没有。
或许,果真是如这奴才所言,她是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对于修麟炀的夸奖,阿思显得很谦虚,“哪里哪里,只是立下了承诺,总得做到不是。”
答应还给修麟炀五十两,少一两都有可能让这位祖宗借题发挥。
对于阿思的回答,修麟炀很满意,只躺椅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的小奴才,“这银子既然是你赢回来的,那你便自个儿收着吧。”
阿思一愣,这五十两归她了?
忙谢了恩,将银子塞回了腰带中,“其实吧,奴才足足赢了三百两,只可惜那赌坊不厚道。”
说话间,不时用眼角观察着修麟炀的脸色。
就听修麟炀一声冷哼,隐隐透着不悦,“狗奴才,还想让爷给你要赌帐去?”
“不敢。”
阿思忙低头,怂兮兮。
“回府。”冷声下令,修麟炀大步走出了包间。
阿思看了眼一旁饭桌上那些已经凉了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想说自己其实还没饱,但看修麟炀方才脸色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轿辇早已回去王府了,阿思跟在修麟炀身后缓步走着。
今晚月色明亮,脚下的石板路宛若铺着一层白霜,偶有清风拂过,带着现代不常有的青草香。
长街两旁的商户有些已经关了门,有些还开着,门外挂着两盏长长的大灯笼。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来车往。
没有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勾肩搭背,轻视一切的狂妄。
没有她上辈子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吵闹。
这里的夜,真是安静阿……
阿思的嘴角,不自觉便染上了笑意。
她想,上天让她从那个世界穿越到这个地方,定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
修麟炀连唤了两声‘狗奴才’身后都无人应答,于是他转头,就看到了阿思垂眸傻笑的模样。
索性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等着她。
阿思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堵肉墙上,捂着额头后退了两步,刚想开口骂一句‘瞎了你的狗眼!’
结果‘瞎了狗眼’的那位率先抛来冷冰冰的质问,“狗奴才,脑子呢?”
阿思正色道,“在呢。”
“哼。”一声冷笑,“你方才,在傻笑什么?”
傻笑?
她高兴地这么明显吗?
略尴尬的轻咳一声,“回爷的话,奴才是高兴,心里头高兴,自然就傻笑了。”
“说来听听。”有什么事值得她傻笑到连他的招呼都听不到了。
“爷看得起奴才,还赏了奴才银子,奴才可不就该高兴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亘古不变的真理是也。
修麟炀又是一声冷笑,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却已是将阿思傻笑的这茬翻过去了。
转身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修麟炀淡然问道,“同本王说说,昨日是为何惹恼了王妃?”
阿思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
给自个儿老婆出头来了?
撇了撇嘴,方才开口,“这奴才可就冤枉了,哪里是奴才惹恼了王妃,分明是王妃惹恼了奴才,王妃自个儿丢了东西,非得冤枉是奴才拿的,奴才不过辩解了一句,便被甩了两耳光,爷您看,奴才这会儿脸还是肿着的。”
阿思凑了半边脸过去,修麟炀只用余光瞧了眼,“看不出来。”
“那是奴才皮糙肉厚,被打习惯了,您换个细皮嫩肉的试试。”鼻尖轻哼了一声,阿思很是不服气,“奴才被冤枉了,这脾气自然就收不住了。”
经过这一日,阿思算是将秦四的记忆彻底接收了,所以不管修麟炀问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
没在怕的啦!
对于阿思的回答,修麟炀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为何从前挨打都忍得,偏偏昨日忍不得了?”
“……”阿思心想,这人是真的奸,于是揉了揉鼻子,“奴才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不想忍了。”
这个问题,不论回答什么,都不会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那她索性就没有答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