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布利,足总杯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则已经开始。朴茨茅斯队的主教练几乎一言不发,而安东在“官方”了几句之后,则面对无数记者的提问,这些提问,全都是关于他的眼镜的。
“请问林先生,今天场上的一场小小‘意外’是否打乱了您战前的部署?而后来桑德兰所采取的战术是否也在您的意料之中?”
“安东主教练,我们都看到您在场上曾经流露出一些‘情绪’,而您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桑德兰的球员——这些情绪是不是您的球队今天取胜的关键?”
“林先生,网上都在传您的眼镜对您来说很重要,今天您的眼镜意外受损,很多人都以为您没办法继续指挥比赛了,可是您不仅成功地指挥了比赛,而且还取得了一场大胜,您……您有什么可以对我们讲讲的吗?”
问题层出不穷,最后有个记者在后排急得高声大喊:“请问您像网上传说的那样,是高度近视吗?”
如果安东是高度近视,又怎么能在失去眼镜的情况下继续指挥比赛?可如果安东不是高度近视,那么他又何必在失去眼镜之后勃然大怒?这……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吗?
这时候安东伸手揉了揉鼻梁——戴眼镜的人一向习惯了鼻梁上的重量,这时陡然失去了眼镜的压迫,反倒有些不习惯。
他一开口,全场就立即安静下来。
“这副眼镜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安东声音清朗,至此他浑身上下,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半点怒意了,可是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令人如沐春风。这个人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清冷的,与这个世界有距离。
“但是我确实不是高度近视。”安东这时候脸上稍许显出一些无奈,“各位,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先天性远视吗?”
——远视?
底下坐着的记者这会儿基本上都凌乱了:这究竟是谁让大家先入为主,让以为安东是近视的?人家明明是远视,远视!在阔大的温布利球场里指挥比赛,显然是更有利嘛!
旁边一直盯着脚尖的朴茨茅斯主帅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晓得自己队内的41号队员哪根筋抽了要去踩碎安东的眼镜,很明显这压根儿就没给球队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激怒了对方,让自己的球队品尝到了这样一场惨败……
紧接着尖锐的问题就都来了,有记者问:“安东先生,请问您觉得今天这场‘意外’,是纯出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安东现在的表情非常冷静,可是谁也忘不了当初他在场边所表现出的那一股蓬勃的怒意。如果只是一场纯“意外”,安东至于那么生气吗?
安东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点我不想评价,但是我相信诸位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比赛的慢镜头回放里显示得明明白白,朴茨茅斯的41号就是故意去踩安东的眼镜的——这究竟是私下有仇,还是朴茨茅斯的球员为了自己球队的胜利,而生出的损招呢?
朴茨茅斯的主教练连忙出面,把自己和球队摘得干干净净,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毫无关联。就因为这个,他不得不违心地盛赞了安东和他的球队,并祝愿桑德兰在决赛中能取得“好运气”。
*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罗素正带着球员在桑德兰的大巴上等待安东,却接到了安东的电话:“对不起,老哥,你带着球员先回桑德兰吧!我有点私事要在伦敦处理一下。”
罗素这位“老哥”于是非常担心地问:“安东,你……你没事吧!”
今天他眼看着安东暴怒要打人的样子,简直吓坏了。
安东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起来:“放心吧!谢谢关心,罗素。”
那头挂了电话,罗素望着自己的手机,“切”了一声扁扁嘴,心想:哪有关心你,哪有?
这头桑德兰的球员回去桑德兰休息,安东则匆匆地上了一辆伦敦的黑色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便向南肯星顿驶去。
待到了那里,安东跳下车,三步并做两步就进了那宅子,直接上了二楼。他开口便喊:“教授,教授……是你在吗?”
安德烈亚·弗里德里希教授迎了出来:“小东尼,别慌,别慌,我在这儿!”
“出事的时候我正在看比赛的直播,我一看到你的眼镜掉了,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就赶紧扔下电视,赶过来了。对了,你们赢了没有?”教授问安东。
“赢了,6:0,”一口气奔来教授面前的安东微微喘着气,盯着房间里病榻上安然高卧着的一个人,看见他面色红润,神色安逸,安东多少舒了一口气。
“6:0?哎呦喂!”教授听了也觉得很兴奋,但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可惜!”
他很遗憾地看了看床上的病人,“这么漂亮的一场大胜。伯纳德竟然无缘见到。”
“是呀……”安东几乎说不下去,来到病床跟前,坐下,伸手握住病人的手,触手只觉得非常温暖。安东的心情就略转好些,伸手把病人额前的那缕黑色的卷发撩了撩,让那张与自己十分肖似的面孔露出来。
“伯纳德——”
安东凑在弟弟耳边,低声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但是教授此刻却兴奋地搓着手,说:“不过,安东,我说出来之后你可千万别太激动。”
“这次我观察到了非常令人振奋的迹象。”教授示意护士从病床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一叠纸张,“这是脑电波仪的记录,是伯纳德的大脑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