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险些倾尽私产的大伯父,大概也只能和血往肚里吞,日后越发地败家纨绔起来。遥想日后的荣国府,隔三差五便会提一提大伯父的大手大脚,大概便是大伯父的含恨报复了吧。典卖私产为祖还债的事情没人提起,倒是将那一笔笔小账算得清楚,可悲啊!
“大伯父,那欠条上写了多少银子呢?”贾小环被挠得肚皮有些痒痒,翻了个身在被褥上蹭蹭,向着没了闲话心思,打算重新窝回去睡觉的赦大老爷,道:“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大伯父想想法子呢。我跟大伯父说哦,师父可是教了我许多本事,其中也有很多能赚钱的哟。”
“看把你能的。”赦大老爷闻言不由好笑,伸手轻点小家伙儿的脑门儿,“那可不是笔小数目,在当年也许不算什么,可如今却是能叫咱们家举步维艰的,还你给想办法。行了,你就赶紧睡吧,老爷我的睁不开了。”
得,这是被看不起了呀!
贾小环冲着他大伯父撇撇嘴,自个儿又翻了翻身,背对着赦大老爷了。待到身后听不见什么动静了,他才转动着眼睛,仿若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本来还打算跟大伯父合作挣点银子呢……唉,真是白瞎了我这烧制玻璃的法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天日啊……”
本以为身后会立时反应大作的,偏偏贾小环等了半晌也没个动静,不免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大伯父已经睡着了,抑或是他的声音太小,没听见他说的话?贾小环虽然重活一世,但上辈子也没能活到弱冠,兼之本也不是太过沉着的,当下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有心翻个身凑到赦大老爷耳边再嘟囔一遍,可谁知道刚一翻过身来,就对上了他大伯父那双微微眯着的闪光桃花眼。哇咧,这是方才听见了?
“你方才说玻璃,跟我知道的那个是一种东西吧?”赦大老爷的语气颇为平淡,并没有贾小环想象中的欣喜若狂。而且,在见到他点头之后,便不再多言,点点头就闭上眼睛睡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贾小环心中困惑难当,却又不好将赦大老爷弄醒了追问,只好揣着一肚子疑问,躺在床上苦熬。没办法,心里的事情太多,他即便也是累了一天一夜的,却也难以入眠。
那烧制玻璃的方子,乃是当年师父给他的,除此之外还逼着他背了许多。但却从来都不曾实践过,毕竟一直也没有机会。这次重活一辈子,他本来也是打算靠着这位大伯父试一试,如今却是机会来了。
正好大伯父缺银子,又没有赚银子的办法,他们伯侄两个当能合作一把。
可是,为什么身边这半老头子一点都不惊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有亲说前奏太长了,苍白其实也在考虑这个事儿。毕竟,这篇文的成绩比起之前差了太多太多。也想问问亲们,是不是觉得前奏不太好,还是还有别的问题,求告知啊!
另外,还有CP和攻受的问题。苍白的文呢,大多时候都是主受的,这篇大概也不例外。至于CP……其实还没想好,人选有两个,就是卷一中忠顺王那边的青年和少年,二选一吧。
☆、第030章
“啊哈哈哈……哦呵呵呵……嗯……嘿嘿嘿……”
早饭的餐桌上,贾小环黑着一张小脸儿,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粥碗,压根儿不肯施舍个眼神给一旁的半老头子。明明都那么大年纪了,笑得七倒八歪跟没骨头似的,也不知道像什么样子。在赦大老爷小声的伴奏下,贾小环紧抿着嘴唇,拼命抑制住想给他大伯父一汤匙的冲动。
昨儿晚上,他还当这半老头子多有定力呢,却原来跟这儿等着他呢。本来他昨晚就是一肚子心事,大半夜才睡着的,却没成想天不亮就被吵醒了。从睁眼到现在,起码一个多时辰了,那嘿嘿哈哈的声音就一直萦绕在耳边,让他想把耳朵戳聋了。
事实上,赦大老爷也不想这么着的,他到这会儿还没吃下饭呢,很饿了好么。但是!老爷他真的是控制不住,想笑得停不下来啊!
即便是换个人,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了倾家荡产的,却忽然之间有了新出路。不但用不着祸祸自己的银子,眼瞅着还能大把大把地往家里赚,那得是多么幸福,多么惬意,多么小人得志的一件事啊。
昨儿晚上他当然听见小家伙儿的话了,不过大概是身心太过疲惫,只是确认了一下便去会了周公。但是,半途的时候,周公便把他撵回来了。要知道,若不是小家伙儿睡得沉,老爷他半夜就已经把人笑醒了。也就是老爷他自制力强些,忍到了天都放亮了才笑的。
终于,在贾小环忍耐不住,扔下手里的汤匙时,赦大老爷也是笑得没了力气。虽然仍旧咧着嘴角抱着肚子,但好歹是没有了那魔音一样的笑声。
贾小环木着脸长出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下来了。他揉揉发涨的脑门儿,眨眨隐隐有些发直的眼睛,从椅子上出溜下来,打算回去再睡一觉。环爷他已经后悔了,他就不该昨晚跟半老头子说正事,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罪受嘛。
“环儿,你这孩子!”见散财童子要走人,赦大老爷也不顾上把气喘匀了,连忙扬声道:“来,来,来,快到伯父的腿上来,咱们爷儿两个好好商量商量那、那烧东西的事情啊。”说着,大老爷还拍了拍自个儿的大腿。
他们伯侄俩吃饭的地方并不隐秘,是以赦大老爷并没有将玻璃的事情讲明。不说这庄子上的人如何,至少周瑞那两口子老爷他是信不过的。那等金光闪闪的法子,若是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可就毁了他们伯侄俩赚银子的门路了啊。
“呵呵!”贾小环顶着黑眼圈的一双大眼,异常厌弃地乜斜乜斜赦大老爷的腿,一点没有被他所动的意思。这半老头子的心是真大,他怎么就那么相信爷这半大孩子呢?!为了这个竟然就干笑了一个早上,也真是让他开眼界、长见识了。
要知道,就连环爷他自个儿,也不确定真的能按那方子烧出玻璃来啊。
这庄子实在偏僻简陋,光是笔墨纸砚就寻了半晌才找到,贾小环便趴在桌子上开始写写画画。方子的内容他记得很清楚,便是重活一辈子也没有丝毫以往。毕竟,当初为了把这东西背下来,他不知挨了师父多少揍,每每提问时,但凡错了一点儿便会有深刻的痛的领悟。
大概是此时的年纪太小,手指握起笔来并不合适,贾小环吭吭哧哧地写了半晌,直到都快中午了也没把方子描写齐全。赦大老爷在一旁看着,急得又是搓手又是踱步又是拽头发的,强烈要求以身代之。
可惜,贾小环是个有原则的好孩子,必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算是把半老头子急吐血了,那也不能行未竟之事。
“早跟你说了,你念着我写着,哪还用得着你费这么大劲儿。看看,这小巴掌都写成黑的了,有没有伤着手指头啊?还有这脸,你是把他当抹布了不成,一道一道的丑死了。”赦大老爷惊喜地接过那方子,却并未急着察看,反对着贾小环开腔嘲笑。
不过,老爷他好在还是个慈祥的,丢给贾小环自己的帕子,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耻笑道:“对了,你个小家伙儿不是说自己不认字吗,这就叫不认识字?虽然……这字儿的确写得跟狗啃的似的。”
“嫌是狗啃的就扔!”贾小环对着自己手上的墨汁也是皱眉,想来脸上也有不少墨渍,光用这干帕子擦怕是不顶用的。他不耐烦地哼道,啥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这半老头子这样的。
曾经,他是多么敬佩这位大伯父啊,认为他虽内敛不善表达,性情又颇为纨绔不修,但终归是位慈祥和蔼的长辈。但事实上呢?!呵呵,小爷都快被这半老头子折腾死了。
“哼!”赦大老爷也不生气,弯着手指刮一下小家伙儿的鼻子,低下头去看那方子。贾小环如今的字迹确实,呃……稚嫩,大老爷皱着眉连认带蒙的,总算是将全文给看了下来。
只见他眨巴了眨巴那双桃花眼,眼神里满是不解与迷茫,怔怔地问了贾小环一句,“环儿,这么着真的能烧出那东西来?”材料未免太过简单了些,也就是工序上有点复杂,但这……
这方子里的烧制材料和方法也太过简单了些,若如此真的就能烧制出玻璃器物的话,让国朝的工部和匠人们情何以堪啊?!
自打西洋的玻璃器皿流入,同这边儿的玻璃大不相同。他们也是钻研了多少年的,可终究是落后得多,烧制出来的玻璃透明度差且易碎。也正是因此,造成了玻璃器物的价值居高不下。
可按照小家伙儿这方子上来看,烧制那透明无色的玻璃器物并非难事,所用材料也不难寻摸,这未免有些骇人听闻。难不成,小家伙儿叫他那什么师父给糊弄了?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啊!
赦大老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却也让贾小环心里一松。这种应有的疑问,若是半老头子一直不问,他就总觉得有什么没着落似的,七上八下的不放心。
“我哪知道,我自个儿又没烧过。”即便是说着没底气的话,贾小环仍旧嘟着一张小脸,语气里的理直气壮就别提了。反正,他师父说是能行的,那不管到底行不行,弄起来试试呗。
不过,依照贾小环以往的经验,他师父留下的东西还是比较靠谱儿的。
“呵呵!”满腔的激动险些被浇灭了,赦大老爷真想狠拍一顿小家伙儿的屁屁。都不知道方子能不能行,就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老爷他果然是太娇惯孩子了。
用罢了午饭,赦大老爷就骑上了马背,也不管张太医怨气如何,一行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大老爷还是要到农庄去,那边安置着不少工匠,正好让他们试一试这方子。若是成了的话,那自然皆大欢喜,老爷他也用不着倾家荡产了;若是不成……不成再说吧。
小家伙儿可是说了,他手里的宝贝多着呢!
站在庄子门口,目送大老爷迤逦而去,周瑞揣着手勾起了嘴角。总算把这不速之客给送走了,也该他好好改善改善生活才是。这两日住在那破土坯房子里,又脏又潮的,都快把他憋出毛儿来了。可偏偏又有个大老爷杵在那儿,弄得他也不敢便宜行事,真是受罪得很。
不过,往日倒是不知道,那环哥儿什么时候竟然扒上了大老爷。这可真是有意思得很,放着自己亲爹不知道亲近,反倒对个不顶用的伯父献殷勤,这可果真是奴才生的啊。
对于贾小环亲近赦大老爷,周大管家是十分不屑的。荣国府虽说是大老爷袭了爵,可当家做主的是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再加上还有个宝二爷在,不仅衔玉而诞还深受老太太宠爱,这日后是个什么结果,谁又能知道呢。
“老刘啊,你看咱们接下来,是不是按着上回商量的来办?”往回走的路上,周瑞向着庄头刘三道:“天花啊,可毕竟是非同小可的,咱们可万万不能大意的。便是不为旁的,也该为这庄子上的十来户想想。若是万一哪个染上了,岂不是咱们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