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六十多处房舍呢,认真修葺起来,至少也得半年的光景。”
“我等不了那么久。你告诉老冯,先捡着最好收拾的一处修葺,够咱们几个人住的就好,剩下的等我们住进去了再说也不迟。”姚燕语说完,又想起了关键的事情,转身从枕边拿了一叠纸递给冯嬷嬷:“这个是我画的取暖的炉子,是靠墙修的,有烟道,在这里生火,烟道用铜柱,可以散热,这样满屋子都暖和。这些尺寸材料什么的都标注在上面,你让老冯拿给工匠们看。”
图纸上是欧式的壁炉,只是装饰纹样被姚燕语改过,选用了大云朝人们喜欢的古典花纹
冯嬷嬷细细的看过后笑道:“姑娘这图画的真仔细,奴才一看也懂了,那些工匠肯定也懂。”
“其实说白了跟北边的火炕地热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那地热是一盖房子就修好的,咱不能把那房子拆了重新改。”
“姑娘说的是。”
……
第二日一早,姚燕语在清亮的晨曦中醒来,睁开眼睛后立刻笑了。
从定候府出来已经五天了,还有七天姚凤歌就该派人来接自己回去了。而田庄买下来了,自己的计划也该开始了。
这天,姚燕语没有悄悄地出门,而是把这几天她跟翠微出去采的草药都拿了出来,按照一定的量一一配好,叫翠微拿去洗干净,去煎上。
翠微纳闷的问:“姑娘,好好地煎什么药啊?这药味一散出去,庵堂里的师傅们会问的。”
“就说我脾胃不好,吃两剂调理的药。找个大砂锅,一次性把这药都煎出来。”
“噢。”翠微知道自家主子肯定又出鬼点子了,但她一向唯姚燕语之命是从,所以也不多问,只按照吩咐去做事。
翠微用一直大号的砂锅熬出了半锅浓浓的汤汁,直接用砂锅端进来给姚燕语看。
姚燕语用汤勺取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咧嘴摇头:“太难喝了。”
“姑娘要喝这个?”翠微吓傻了。
“不,你用细绢把这汤药细细的过滤两遍,凉至温热后加蜂蜜和地瓜粉弄成龙眼大的丸药。”
“是。”翠微一句话也没多问,答应着端着砂锅出去。
翠微和翠萍两个忙活了一个晚上,把那半砂锅药汤做成了八十多粒药丸子,第二天一早拿给姚燕语看时,姚燕语顺手拿了一个掐了一点放在嘴里,嗯,药香混合着蜂蜜和地瓜的味道,还挺好吃的。于是她干脆把一丸放到嘴里,嚼着咽了下去。
“姑娘?”翠微皱着眉头劝:“药可不是乱吃的。”
姚燕语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要遍尝百草,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翠萍一边服侍姚燕语穿衣一边劝道:“遍尝百草?这不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吗?这可使不得!”
“没关系,难道我还能把自己给吃出毛病来啊?这个药就是调理肠胃的。”姚燕语没有多说什么,穿好衣服梳洗完毕,便去院子里活动。
来到慈心庵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每天早晨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在禅院里走个百十圈不用担心被定候府的人说是神经病。
那药丸每日三粒,早中晚按时服下。
初时没有什么异样,翠微和翠萍就真的当是调理肠胃的丸药,便放了心,没再多说什么。
但到了第五日,姚燕语的手臂上开始出现了几颗红疹,不疼不痒,就是看着挺不舒服。
翠微第一个看见的,雪白的腕子上红艳艳的疙瘩,很是现言。翠微当时就吓了一跳,忙把姚燕语的袖子撸起来看,发现两只手臂上都有,于是一叠声的叫冯嬷嬷。
冯嬷嬷闻声赶来,看过姚燕语身上的红疹,吓得哭了起来:“我的老天爷!别是天花吧!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一说,连翠微和翠萍都跟着哭了。翠微一边哭一边埋怨冯嬷嬷:“嬷嬷你别乱说!不过是红疹子罢了,怎么可能是天花?”
天花在完全没有免疫疫苗的大云朝就等于要命的恶疾,患了天花的人十有*都挺不过去。勉强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这边三个近身服侍的人一哭,外边粗使的丫头婆子都吓坏了,纷纷挤到门口来瞧。姚凤歌使唤来的两个婆子听见消息拨开众人进屋来,一眼瞧见姚燕语胳膊上的红疹,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哎呦我的娘哎!这可怎么是好!”其中一个婆子急的跺脚,却不敢上前。
另一个婆子忙道:“快叫人回城,回了三少奶奶再去去请太医!”
“是了是了!请太医!”那婆子慌张转身吩咐人:“还不赶紧的叫人回城去!”
有负责传话的人立刻领命而去,剩下来的也都慌作一团。
冯嬷嬷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姑娘先去床上躺着,老奴去求求主持师太,看她有没有好法子。”
姚燕语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劝冯嬷嬷和众人:“你们都散了吧,富贵有命,生死在天。着急也没用的。”
翠微一个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冯嬷嬷急的跳脚:“都什么时候了,别只知道哭!”
可是这些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小丫头们除了哭,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三十五章 姐妹之情
姚燕语得了天花的消息飞快的传到了姚凤歌的耳边,当时姚凤歌正拿着银簪子挑着香炉里的香灰,听见这话手一哆嗦,挑起一块带着火星的香饼来落在了手上,雪白的手指被烫了个泡。
“主子当心。”李嬷嬷忙一叠声的叫人去拿药膏。
“无事。”姚凤歌把李嬷嬷推开,皱着眉头问来回话的人:“你确定是天花吗?”
“奴才也没瞧见,是听二姑娘身边的几个人说的,冯嬷嬷和翠微她们都急的哭了。”
“糊涂!”姚凤歌瞪眼骂人:“她们懂什么?她们若是知道这些还要太医院做什么?!”
李嬷嬷忙劝:“主子别着急,先就打发人去请了太医赶去慈心庵给二姑娘诊脉吧?”
姚凤歌立刻吩咐:“叫李忠去。”
李忠是李嬷嬷的儿子,姚凤歌的奶兄,是最靠得住的下人。
“是。”门口的人听了忙去找李忠。
姚凤歌只觉得心神不宁,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后,问李嬷嬷:“燕语自己就懂医术,她连我的病都能治好,说不定这天花她也能治。”
“主子别着急,说不定根本不是天花。那庵堂在山林里,说不定是什么小虫子咬的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姚凤歌双手合十对着外边拜了拜,叹道:“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难跟家里人交代。”
李嬷嬷犹豫着问:“主子若是不放心的话,待会儿奴才跟太医一起去慈心庵瞧瞧二姑娘吧?”
“也好。”姚凤歌立刻答应,“你见了燕语就说我的话,我会找太医院里最好的大夫,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她的病的。让她不要害怕。”
“是,主子放心,奴才记下了。”李嬷嬷忙答应着,“奴才去准备一些东西,待会儿好跟太医一起走。”
“你去吧。”姚凤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带些银子过去。”
让姚燕语回来养病的话姚凤歌在肚子里滚了三四遍,始终没有说出来。
看着李嬷嬷下去后,姚凤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姚燕语是自己的妹妹,虽然隔了一层肚皮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她毕竟是同父所生,而且这个妹妹还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但是,天花啊!会传染的!
别人得了天花都是挪出城去养病,她又怎么能让姚燕语回来呢?况且这里是定候府不是两江总督府。这府里当家作主的是太太,还有大长公主。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怕是绝不会让燕语进门的吧?
姚凤歌在屋子里坐卧不安,唉声叹气。一会儿担心姚燕语真的得了天花,挺不过这一关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她还想让姚燕语忙自己调理身体,早日有孕呢!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姚燕语,不应该让她去慈心庵住着,应该早些给她收拾出一个独立的院落来住,她不出去,或许就不会染上这样的病了。
一会儿又担心她若是得的不是天花,等以后病好了会不会怪自己罔顾姐妹之情?
姚凤歌在这种乱纷纷的煎熬中挨到了晚上,苏玉祥从外边回来一见姚凤歌的脸色就顿感不妙,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二妹……”姚凤歌满肚子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口,拉着苏玉祥红了眼圈儿,“二妹她……”
“二妹?怎么了?!”苏玉祥紧张的看着姚凤歌,“她不是去慈心庵了吗?能有什么事?”
姚凤歌的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她……可能患了天花。”
她好像并没有多么悲伤,但她的确是害怕。从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又回来,她现在是谈病色变。
“别担心。”苏玉祥拍着姚凤歌的后背,低声劝着:“要不要我去看看?”
“别!”天花是会被传染的!姚凤歌想都没想立刻拒绝。速度之快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怎么了?”苏玉祥还以为妻子会对自己的提议感激呢,没想她拒绝的这么快。
“我已经叫李嬷嬷和她儿子带着太医去了。”姚凤歌慢慢地缓了过来,反正已经拒绝了,“而且,天色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出城。”
苏玉祥低头看着姚凤歌惶恐不安的眼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心理,于是淡然一笑,说道:“你别担心,蘅儿小时候就得过天花,那时恰逢二叔要去海宁赴任,大长公主便把她留下了。你看这不也挺过来了。天花也不算是不治之症,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姚凤歌听了这话,稍微心安了一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爷说的是。”
而此时,慈心庵,姚燕语的小禅院内。李忠带来的太医脸上遮着面纱给姚燕语诊脉,然后看了她手臂上的红疹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起身出去了。
李嬷嬷忙跟过去,低声问:“大人,我们家二姑娘怎么样?”
太医捻着胡子犹犹豫豫的说道:“好像并不是天花。”
“阿弥陀佛!”李嬷嬷念了一声佛,不是天花就好!不是天花就说明还有救啊!
“但我却说不上来她这是什么病症。”
李嬷嬷心里的那点欣喜又被这句话给彻底的浇灭:“什么?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那该怎么办?”
太医一直很犹豫,仿佛药方也不敢开的样子,说道:“我只能先开一点清热解毒的汤药吃三日看看情况再说。”
“那,那这病到底要不要紧?”李嬷嬷追着问。
“这个还不好说。先吃三日的药再看脉象。哦,对了,你回去转告三公子,北城白家药店的白老爷子对各种皮肤病症精通,倒不如请他来看一看?”
“噢。”李嬷嬷心里暗暗的琢磨这是什么情况呢,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这病比天花还严重?
因为天色太晚了,李嬷嬷便在庵堂里住了下来。
李忠和太医都是男人,住下来不方便,就去了大觉寺。
当晚,李嬷嬷拉了冯嬷嬷去一旁,悄悄地拿出一叠银票塞给冯嬷嬷:“这是三奶奶让我拿来给你的,大姑奶奶听说二姑娘病了,一着急就把香炉里的炭火弄到手上了,烫了个水泡。她想自己来又来不了,让我嘱咐你,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给二姑娘治病,花多少银子都不怕。这些你先拿着,这里虽然是庵堂,也是需要上下打点的。”
冯嬷嬷接了银票,叹道:“哎!你说这事儿闹的,真是屋漏偏逢阴雨天,大姑奶奶的手无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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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患难真情
“大姑娘的灾难都过去了!说白了,这还是二姑娘的功劳。”李嬷嬷叹了口气,握住了冯嬷嬷的手,脸上带着万般为难,“但愿二姑娘吉人天相,也能闯过这一关去。”
“哎!真是想不到……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冯嬷嬷想到姚燕语身上的那些红疹,眼泪又掉了下来。
李嬷嬷又握着冯嬷嬷的手耐心的劝说。这两个女人都是两江总督府出来的下人,而且两个人一个是大姑娘的奶娘一个是二姑娘的奶娘。虽然两个姑娘嫡庶有别,顺带着他们两个在总督府的地位有高有低。但到了此时此刻,到了这云都城郊的慈心庵里,却成了最知己的一对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