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爵位之事……”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说了。你要记住,你是苏家的长房长子,你身上负担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辱,而是我苏家上下百十口人的安危和幸福以及苏氏家族上百年的基业!你不能意气用事,不能逞一时之勇,但也不能优柔寡断,畏缩不前。你要懂得韬光养晦,更要着眼大局,谋定而动。你要担得起一家之长的责任!明白吗?”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苏玉平说着,又跪下去给定候磕头。
“行了,你去吧。”定候摆摆手,自行往棉被中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
苏玉平上前去给父亲把棉被拉高,掖好被角,方躬身退出。
清平院,封氏把妹妹封岫云叫道跟前,递给她一张写满了字的泛黄的纸片,说道:“这是我找人淘换来的求子古方,已经找太医看过了,从今儿起,你每日都照着这个房子服药。”
“姐姐……”封岫云双手接过药方,面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我是亲姐妹,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这次侯爷叫世子爷回来为了什么,你我心里都应该明白。”
“是。”封岫云忙福了福身,“谢姐姐为妹妹周旋打算。”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现在你我是一条藤上的。你的肚子再没消息,说不定一等又得三年。三年之间能发生多少事?你是个聪明人,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世子爷回来这段是日子,我会劝他每天晚上都去你院子里。”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嗯,你先去吧。”
苏玉平回来,看见靠在床上的封氏,心里自然又添了几分悲伤。只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于是又打起精神来喂妻子汤药,与她一起用饭,劝她好生养病。
封氏果然劝他去封岫云房里歇息,说自己身子不好,别过了病气给世子爷。苏玉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封氏床前坐了半个时辰才走。
此时的祺祥院里,苏玉祥靠在东里间的榻上看着榻前灵芝跟冬梅两个人凑在一起对着头描画样子。而对面的西里间,姚凤歌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今年铺子里送来的账册,她的旁边,琥珀和琉璃两个人挺着大肚子凑在一起绣小孩的衣服。
一屋子里人不少,却没有人说话,十分的安静。
但不知怎么了,苏玉祥忽然就不高兴了,抬手把手边的一只盖碗拨拉到地上,把灵息和冬梅吓了一跳,两个人忙放下手里的笔上前来,一个捡茶盏的碎片,一个询问:“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西里间,姚凤歌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安静的翻账本。
“爷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咳咳……”苏玉祥愤怒的捶着矮榻,刚发了一句脾气就没命的咳嗽。
冬梅忙上前去替他捶背,又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苏玉祥忙拿了帕子捂着嘴巴死命的咳嗽了一阵子,等终于平了气息,把帕子拿下来一看,上面居然有一块殷红的血迹。
“啊?!这可怎么好!”冬梅顿时魂飞魄散!
“哎呦!”灵芝起身看见帕子上的血迹,也吓得变了颜色,“这……这可怎么哟!”
西里间的姚凤歌听见这二人的动静,便皱着眉头把账册合起来叫珊瑚收好,起身往这边来,因问:“怎么了?”
“哟,三奶奶终于肯放下你那宝贝账册了?”苏玉祥靠在榻上喘着气,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面容消瘦,身形如柴,却因天生俊秀,而生出一丝妖异之感,仿佛嗜血的鬼族。
“我不看账册,你连看病吃药的钱都没有了!三爷知道你这一天的汤药丸药要花多少银子吗?”姚凤歌冷笑着比了个手势,“这个数。你的月例银子加上我的,再加上这满屋子的妾氏通房你所有小老婆的月例,刚好够了。托三爷的福,我们这些人只喝西北风就可以过年了。”
苏玉祥嘲讽一笑:“真不愧是姚家的人,这精明算计,真是无人能敌……”
姚凤歌冷笑道:“你还有精神跟我拌嘴,看来这病是无碍的。这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人了。灵芝,倒杯茶来给三爷漱口。”说完,姚凤歌转身要走。
“奶奶!”冬梅转身跪在姚凤歌跟前,抱住了她的双脚,“奶奶!求您还是派人去找个太医来给爷瞧瞧吧,爷都咯血了!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姚凤歌回头看了一眼苏玉祥,苏玉祥梗着脖子把脸别开。
“奶奶!”灵芝见状也跪了下去,“奶奶,还是给爷请太医来吧!奴婢们的月钱都不要了……”
“你们真是情深意重,你们爷也没白疼你。可见我是个刻薄的,这几年的夫妻之恩倒还比不上你们。”姚凤歌自嘲的冷笑。
灵芝忙道:“奶奶宅心仁厚,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跟爷斗气的话,奴才们心里都知道,爷生病,奶奶岂有不心疼的?况且奶奶跟爷还有月姐儿……”
“奶奶,白老先生来了。”珊瑚从外边进来,福身回道。
姚凤歌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灵芝和冬梅,冷笑道:“二位姨奶奶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地上跪着的两个这才明白原来她们三奶奶早就打发人去请太医了,而自己刚才那样做怕也只是招了三奶奶的记恨而已,于是一时间再也不敢多说,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去了角落里。
其实姚凤歌白天就叫人去请了白家的老爷子,只是这白老爷子白日里没在家,说好了晚上过来。
姚凤歌就算再不喜欢苏玉祥,也还要为女儿着想。再有,定候爷忍着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让陆夫人现在就死,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定候府,为了苏家上下百十口子人的将来。
一是苏玉平子嗣未立,大云朝律令,世袭爵位,若无子嗣,爵位便以无人承袭而终止,也就是说,旁支子弟是没有权力继承爵位的。苏玉平没有子嗣的话,定候的侯爵之位不能永续,是整个苏家的损失。
二是苏玉蘅即将出嫁,若是家中有丧事,那么苏玉蘅的婚事势必要往后推。苏家长房人丁凋零,二房嫡子年幼,苏玉蘅的婚事在这种时候无疑是给苏家的助力。若婚事后推,苏家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消沉着,这对苏玉康的前程极为不利,同样也影响整个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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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凤歌布局,父女谈心
以上这些道理,定候爷明白,姚凤歌又何尝不明白?,苏玉祥再混也是自己女儿的父亲,月儿才一周岁多,怎能没了父亲?
只是姚凤歌没想到的是苏玉祥会咯血,更没想到灵芝和冬梅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都无所谓了,她连苏玉祥都不在乎了,难道还在乎两个奴才怎样?
屋子里的诡异气氛因为白诺竞老先生的进入而打破。
姚凤歌先上前深深一福:“老先生来了,这大半夜的麻烦您亲自走这一趟,真是深感歉疚。”
白老先生忙客气的微笑:“少夫人不必客气,白家与府上也算是世交,走这一趟也是应该的。何况为医者,首要便是治病救人。”
“老先生积德行善,必定福寿无穷。”姚凤歌客气的笑着,转身让开苏玉祥的床榻,又抬手道:“老先生,请。”
白老先生点点头,上前坐在床榻跟前给苏玉祥诊脉。
半晌,白老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苏玉祥说道:“三爷安心静养,按时吃药。”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姚凤歌。
姚凤歌忙微笑道:“老先生请这边来开药方。”
“好。”白老先生又朝着苏玉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灵芝和冬梅这才从角落里出来,凑到苏玉祥跟前,柔声劝道:“爷,没事儿了。白老爷子艺术精神,按他的药方吃,这病肯定能好的。”
“是啊,白家的医术可是世代相传的,连皇上都对他们高看一眼。”
苏玉祥却哼了一声,说道:“爷的病耽误到今天,都是那个姓刘的蒙古大夫害得!”
“谁说不是呢!”灵芝恨得咬牙,又低声啐道,“那该死的狗杀才居然给爷用虎狼之药!爷如此尊贵的人,哪里经得住。”
“哎?”冬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那蒙古大夫的药方是拿了姚御医的方子配的?不是说姚御医是神医么?怎么她的方子到了姓刘的手里,配出来的药就能害人?”
“这话真的假的?”苏玉祥立刻瞪起了眼睛。现在他是防火防盗防姚御医,一听说‘姚御医’这三个字,他的心肝肺都是颤的。
“外边有人这么传呢。”冬梅低声咕哝道。
“可恶!咳咳……”苏玉祥攥拳,一口气上不来,又用力的咳嗽着,恨不得把五脏都咳出来的样子。
外边正陪着白老先生开药方的姚凤歌听见苏玉祥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便转头吩咐珊瑚:“快进去瞧瞧。”
珊瑚应声而去,一进东里间便听见苏玉祥喘着气,恨恨的说道:“这口气爷咽不下去。今儿大哥是不是回来了?灵芝你去清平院,告诉那边的人请大哥有空儿过来一趟。”
灵芝忙应道:“是,只是这会儿大爷刚回来,奴婢不好过去打扰,明儿一早奴婢就去请大爷来。”
珊瑚便劝道:“爷正病着,便该好生保养,少生些闲气。二位姨奶奶也该劝着爷些,怎么没事儿反倒挑事儿?”
灵芝素日惧怕珊瑚,听了这话便没敢言语。冬梅却不服气的看着珊瑚,轻笑道:“哟,这屋里什么时候轮到李大管家娘子当家做主了?奴才们受教了。”
珊瑚冷笑道:“姨奶奶有本事就伺候好爷的病,对奴才夹枪带棒的,有意思么?”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冬梅指着珊瑚的背影说道:“瞧瞧!果然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本来已经出去的珊瑚忽然又转身回来,冷眼等着冬梅。冬梅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白老先生还在呢,我劝你给府里留点脸面!好歹你也是太太跟前的人。”珊瑚说完,又鄙夷的给了冬梅一记白眼,转身摔下帘子便走了。
“你……”冬梅气的指着门帘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转身朝着苏玉祥哭诉。
苏玉祥却已经转过身去睡了。
姚凤歌等白诺竞开好了药方,方拿了一个小匣子递上去,笑道:“听说老先生前些日子刚得了一个胖孙子,我因大长公主的孝在身,且家中事情繁杂,也没去给老先生道贺。这点东西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老先生不要嫌弃。”
白诺竞忙双手接过小匣子来,打开看里面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佩,玉质莹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于是忙双手递回去,笑道:“少夫人客气了!这玉实在太贵重了,他小孩子家家的如何当得起。”
姚凤歌笑道:“老先生这是嫌我们了?亦或以后再不想我们去府上麻烦了?”
“不敢。”白诺竞忙笑着收回去,“那老朽就谢谢少夫人了。”
“老先生太客气了。”姚凤歌说着,又吩咐旁边的李嬷嬷:“替我送老先生。吩咐门上的人,好生用马车把老先生送家去。”
李嬷嬷忙答应一声,又转身客气的朝白诺竞一福身:“老先生请随老奴来。”
白诺竞朝着姚凤歌拱了拱手:“少夫人,老朽告辞了。”
“老先生慢走。”姚凤歌脸上得体的微笑在白诺竞的出门后渐渐地冷了下来,回头看着珊瑚。
珊瑚忙上前打起西里间的门帘,低声说道:“奶奶,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姚凤歌点点头,却没说话,只转身进了西里间。
李嬷嬷送走了白诺竞回来跟姚凤歌回话,姚凤歌已经听珊瑚把东里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因冷着脸问李嬷嬷:“之前太太跟前的那些大小丫鬟们现如今都安顿在哪里?”
“这事儿是二奶奶调停的。那几个大的配了人,小的散在了各房。”李嬷嬷回道。
姚凤歌冷冷的哼了一声,又恨恨的吩咐道:“你这几天替我听着点,看谁背地里嘴巴不干净,居然敢诋毁燕语的名声!”
“是。”李嬷嬷忙欠身答应着,又悄悄地看珊瑚。珊瑚给了她一个无奈的表情,又把眼风扫了一下东里间,李嬷嬷便立刻明白了。
第二日,姚凤歌早饭时便说这院子里不怎么干净,让李嬷嬷找了个神婆来在院子里念念叨叨的折腾了半日,最后,那神婆说,因为今年是龙年年底,明年是蛇年,大龙小龙首尾相连,原本是好事。但因这院子里有人属猪,正好跟蛇犯冲,所以主不安宁。
若想破解,便得这属猪之人去安静之处,请了天齐大帝和碧霞元君下界,每日寅时起跪拜供奉,至过了小龙年上元节,方可免除灾难。
姚凤歌便皱着眉头问这院子里谁是属猪的。李嬷嬷欠身回道只有冬梅一人是属猪的。姚凤歌于是叹道:“怪不得爷的病总是不见好转呢,这段日子可不都是她在爷身边伺候着么?这是因为犯冲呢!”
李嬷嬷点头应道:“是啊!神灵的事情是最准的。”
“行了,多给这位道婆些香油钱,请她在道观里再做一场法事。”姚凤歌说着,便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吩咐:“叫人给冬梅收拾东西,今儿就去城外的家庙里,好生替三爷跪拜供奉。务必诚心诚意,你再替我告诉她,三爷的病好不好,全看她的心诚不诚了。”
“是。”李嬷嬷答应着,回头看向东里间的窗户,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