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到了极致。
片刻后,他紧了紧眸子,果真是摄魂曲,奇怪,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吹奏摄魂曲?莫非他们也知道了那个孩子,派人来寻找她的下落了?
这可不成,他找了这么久,没道理人都找到了,却叫那伙人捡了便宜!
摄魂曲对他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好在他功力深厚,能够抵御。
黑袍男子迈步朝声音的源头赶了过去。
但他今日出门大概忘了翻黄历,刚走了没几步,便碰到了下朝归来的姬冥修,姬冥修的车夫正是燕飞绝,燕飞绝一眼认出了这个与他交过手的家伙,上次没能捉住他,被少主好生奚落了一顿,今天,非得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燕飞绝将马车停下,起身跃了出去,无数的花瓣从他袖口飞出,铺盖了整片天空,慢悠悠地落下,如诗如画。
黑袍男子望着头顶旖旎飘逸的花瓣雨,淡淡地勾起了唇角:“雕虫小技。”
慢悠悠的花瓣好似停在了半空,然而不到一瞬息的功夫,所有花瓣怦然炸开,无数细小的银针以闪电般的速度射向了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撩动袍角,自周身一转而过,将银针尽数网在了袍中,随后对着燕飞绝,狠狠地打了出去!
燕飞绝没料到这人能如此淡然地接下自己的暗器,还用这些暗器来对付自己,燕飞绝一步迈上高墙,脚踩在墙壁上,借力翻了个跟头,暗器铮铮铮地钉入墙中,一秒功夫,半片墙壁轰然坍塌。
燕飞绝又祭出了五枚梅花镖,全都被黑袍男子以柔克刚地笼住,然后又尽数还了燕飞绝,燕飞绝骂了句操蛋,飞檐走壁,躲着自己的飞镖。
黑袍男子蓄力一掌,就要打向燕飞绝,只见一道银光自马车内猝不及防地飞来,他想故技重施,那银光却穿透了他的衣袍,自他肩膀一划而过。
衣衫裂开了,鲜血飞溅了出来,伤口以看得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黑袍男子迅速点了自己的穴位,冷冷地看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随后,他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一眼望不见底,也没有丝毫的情绪,但他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恐惧。
自打从百鬼渊里活着出来后,他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这种情绪,可一个连武功都不能施展的姬家少主,竟让他萌生了惧意,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姬冥修平静地看着他,他捂住伤口,咬咬牙,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
燕飞绝喘着气,狼狈地跳下了马车。
姬冥修缓缓地收回破神弩,淡道:“可惜,浪费一支箭。”
燕飞绝嘴角一撇,他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一支箭?
不过那家伙真的很可恶啊,武功那么好,究竟是哪儿来的?!
……
桂香院,战况激烈,教主大人被追得鸡飞狗跳,但教主大人的发型依旧很好!
教主大人已经吹了三遍摄魂曲,但这个女人一点事都没有,他深深地怀疑自己被那几个老东西给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摄魂曲,斗鸡曲还差不多,瞧这女人斗志昂扬的样子,不正是一只炸了毛的小母鸡么?!
乔薇要是知道他在心里这么诽谤自己,一定会把他按在地上大卸八块!
教主大人跑出了桂香院,翻上了墙头,回头望着朝自己追来的女恶霸道:“本座……本座一定会回来的!”
留下“遗言”后,教主大人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小翠战战兢兢地追了过来:“少……少夫人……要不要……叫人去追啊?”
乔薇扬了扬手:“穷寇莫追。”
小翠害怕地应下:“……是。”
……
傍晚时分,姬冥修回了青莲居,乔薇拿着那张从黑衣人脸上揭下来的黄金面具,与他说了白日里的事:“……这个人闯进姬家,也不知是什么目的,荀青瑶对沐小将军动了私情,便接受了他的帮助,只是很可惜……”
离欢蛊咬错了人,没帮到荀青瑶,反叫姬尚青中了招。
那个场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没亲眼见到的人大概一辈子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乔薇在桌子上掐了自己好几把,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场。
姬冥修的脸色变得十分冰冷。
乔薇大概能理解他的感受,亲爹出了这种事,里子面子都丢尽了,日后恐怕整个府的下人都有茶后的谈资了。
还有南楚的沐小将军,在姬家出了这样的事故,姬家也有撇不清的责任,沐小将军若是不计较还好,若真计较起来,姬家可是非常理亏的。
姬冥修冷冷地看着桌上的黄金面具:“你是几时碰到他,他又是几时走的?”
乔薇想了想:“他是申时进的桂香院,大概过了两刻钟离开的。”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那个时辰,差不多是他们与那个黑袍高手交手的时辰,如此说来,不是那个黑袍了,但会不会是他的手下或帮凶,就有待查证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道:“我娘有离欢蛊,那个人手里也有离欢蛊,你说,他会不会和我娘来自同一个地方?”
姬冥修抚了抚她冰凉的素手道:“离欢蛊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蛊虫,中原一般没有,但南楚与匈奴是有的,只是都存在于比较厉害的巫师与蛊师手中。”
乔薇撇了撇嘴儿,那家伙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厉害,笛子倒是吹得极好,听得她身心愉悦。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之后去了落梅院。
姬尚青与沐小将军的蛊虫已经被两只白吓出来了,颤抖着小虫身,紧紧地抱着彼此,特别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两只白凶狠地瞪着它们,二虫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便自己跳进鸡圈殉(喂)情(鸡)了。
沐小将军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姬家,从今往后,他都对这个大梁的第一世家有阴影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再来了!
姬尚青用生命上演一幕与君诀别的戏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眼睛也哭肿,这会子像顶着两个大核桃似的,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见不得人了。
更难受的是屁股火辣辣的痛,那是被望舒拖进院子时在地上磨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被个小姑娘像拽萝卜似的拽进院子,那画面,想想也是感人。
姬尚青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哪一日如今日这般“受尽折辱”,气得哮喘症都犯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该远远地避着他,免得触了他的霉头,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地往前凑。
“亲家老爷啊!亲家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啊啊……”
甄氏瘫坐在桐院的门口,一手扬着帕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亲家老爷……你要替我们做主啊……你快出来看看瑶姐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啊……瑶姐儿是她姨……她就敢动手打瑶姐儿……她目无尊长啊……”
“哟,谁目无尊长呢?”
乔薇含笑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身后,甄氏转过身来,望向夜色中携手走来的一对璧人,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乔薇身侧的男人吸引了。
这是甄氏头一次见到姬冥修,不知该怎么形容,素白长袍,身形高大,像画上的谪仙似的,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尊贵无比的气质,脸上带着一张半脸面具,甄氏的视线只是堪堪扫了一眼,便被两道犀利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打起了哆嗦,她赶忙望向了别处。
他既与乔薇一块儿,也就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了。
早听说大梁朝的权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还没说话呢,那股子气场就压迫得她没法子喘气了。
乔薇缓缓地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刚刚不是告状告得挺欢吗?怎么不告了?”
是啊,怎么不告了?
亲家老爷病倒了,不是还有这位大少爷吗?
他与兰儿一块儿长大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必定会替兰儿的妹妹做主的!
念头闪过,甄氏忽然就有底气了,站起身来,望向姬冥修道:“大少爷,你要替瑶儿做主啊!”
------题外话------
本想一口气写完荀家这一段,看来还有个很小很小的尾巴,明天一定解决。
然后明天,万更:—d
第223章 乔妹身世,那年真相
“谁?”姬冥修云淡风轻地问。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冷淡,偏甄氏眼力不行,耳力也不济,甄氏当他真在询问自己呢,忙激动地说道:“瑶儿,瑶姐儿,我女儿!你……你姨母啊!”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我姨母都姓李,何时冒出个姓荀的?”
甄氏觉得这话莫名耳熟,是的了,那臭丫头讥讽瑶儿不是她姨母时也是这么说来着,“我姨母是大梁朝的公主”,怪道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说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
甄氏不甘地瞪了乔薇一眼,挤出两滴眼泪,泫然道:“大少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你就算不承认瑶儿这个妹妹,你也……你也……你也想想兰儿啊!她可是从小与你一块儿长大的!这等情分,哪里是什么半路杀出来的女人能比的?”
她说这话时,怨恨的眼神有意扫过乔薇的脸,只差没指名道姓了。
乔薇十分无辜地摊手,她可不是半路杀出来的女人啊,她出生没多久便与冥修定亲了,那时候荀兰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呢,真论起来,荀兰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才对。
不过甄氏竟敢当着她相公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告她黑状,怕是尝过告黑状的甜头涨了胆子吧?让她猜一猜,整个姬家还有谁会理会甄氏?
啊,她千娇百媚的公爹。
她都在门口嚎了半天了,她公爹只要不是聋子就该听见了,却依旧没派人出来回应,她以为这是个什么意思?需要她更卖力哭一哭的意思?
乔薇好笑地看着甄氏,甄氏被她的笑看得头皮发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有这么看长辈的?!”
乔薇笑道:“我看你是向谁借了胆子,竟敢四处告我的黑状。”
甄氏心虚地捏了把冷汗,随后强行挺直了腰杆儿道:“那是黑状吗?难道不是你做的不对?”
乔薇挑眉:“对不对,你问我相公好了。”
甄氏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告状呢,被这丫头一打岔,话题都跑远了,忙又看向姬冥修道:“大少爷,是这样的,瑶儿她今日什么都没做,乔氏她便拿着两个瓶子,死活逼着瑶儿承认是她的,瑶儿怎么会做那种事呢?她是最善良不过的人,瑶儿都说了好几次她不知道了,乔氏不买账,将瑶儿一顿毒打,强迫瑶儿认下了所有罪状!大少爷你看看,她这么对瑶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确实过分。”姬冥修淡淡点头,“那依照荀夫人之言,应当如何处置呢?”
甄氏喜得差点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唾沫横飞地说道:“当然是要把关进祠堂,饿她个三天三夜!让她将《女则》《女诫》卷抄百遍!好生修炼自己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有哪个姑娘家是像她那样儿的?动不动把姨母摁在地上,动不动把个男人举起来!连带着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想象了一下几个壮汉都抱不住的姬尚青,却被望舒像拖萝卜似的拖进了院子,甄氏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哪个姑娘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比男人还男人,那还是女人吗?
乔薇抿住翘起来的唇瓣,不仅告她的黑状,连望舒也捎带上了,冥修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儿控,甄氏啊甄氏,你好自为之吧。
乔薇看着甄氏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桐院。
甄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诶,大少爷!你看呐!她就这么走了!我话……你话还没说完呢!”
姬冥修似有所思道:“府里倒的确有个小祠堂,早些年一个值夜的丫鬟掉进井里淹死了,过后那个小祠堂便有些闹鬼,在里头住过的人,都说自己看见了水鬼。水鬼要投胎,都必须先拉个新的水鬼,大概那个水鬼就是在找替身,好让自己往生吧。”
甄氏听得心里毛毛的,她不会承认,她生平最怕鬼了。
“荀夫人觉得那个地方怎么样?”姬冥修问。
“啊?”甄氏一怔。
姬冥修含了一丝清淡的笑意道:“关进那里,抄写《女则》《女诫》,饿个三天三夜,让水鬼日夜折磨,这个可合荀夫人心意?”
哎哟哟,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比姬家的老爷上道多了,她找姬家的老爷告状,对方虽是许了她好处,却舍不得处罚那个小丫头,还是大少爷好啊,不仅要罚,还把人罚进闹鬼的祠堂,哎哟哟,哎哟哟,她简直要乐死了!
“荀夫人?”姬冥修看向她。
甄氏想忍住笑意,但眉梢眼角都是笑:“好好好!大少爷想的周到,就听大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