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没有看见杨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对此多置一词,保持着沉默。
到这时,杨深就更加放下一重心来,看来蓝夙渊是确确实实没有看到光脑与屏幕,否则表现就不会是这样。
两人一同离开。
对于这个失落的城市,杨深其实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从这些废墟里,能窥见多少当年的繁荣昌盛。
尤其是这幢建筑,隐藏的秘密好像格外多,也格外重大。
只是眼看着蓝夙渊目的明确地向外走去,完全没有在这里逗留的意思,他也无法多做停留。
蓝夙渊对这里看上去真的半点好感都没有,杨深到最后不得不小步跑着,才能跟上那个男人的速度。
刚刚在外面绊倒了他、接着又发出光亮的小东西现在那点光线已经微弱得几近于无了,走到外面,四周又陷入一片昏沉混沌之中。
大概这玩意儿的能量也耗尽了吧,只是它不像那个光脑,有自主意识,还能发出求救信号。
于是就这么在他手里绽放过最后的光芒以后,就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明知道已经没有用处,但杨深却又舍不得丢掉,最后擦了擦,放进怀里藏着,好歹也算是个纪念品,至于纪念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说那个光脑说不定知道让这个东西重新亮起来的方式。
他一边想,一边努力小跑在蓝夙渊身边。
只是他体力实在不好,没过多久,就小声喘息了起来。
然后没过多久,杨深发现蓝夙渊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至少不用他追得那么吃力了,于是他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
蓝夙渊听到杨深的喘息声,眼神微微一黯,这个人类才跑了这么几步就一副要虚脱的样子,刚才背着他一路走,却竟然始终没放弃。
只要不是无知无视的顽石,谁都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人类这种生物,真的太矛盾了。他们脆弱又强大,善良又残忍、聪明且愚昧,都只翻覆在一念之间。
杨深并不知道他的蓝皇心里头在转着关于他的什么念头,人类并不擅于黑暗中视物,没了光,他连自己走在哪里都不知道。
只是一味地跟着蓝夙渊,单纯地信任这个男人罢了。
只不过……“我们要怎么回去?”
鲛人族中肯定已经乱得天翻地覆了,纵然他再留恋这与世隔绝仿佛能地老天荒的二人世界,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留在这里。
但是之前蓝夙渊说过这里属于流乱海,那么他们要出去的话有很大的可能遇上深海风暴。
这种恐怖的东西一辈子遇上一次就够受的了,更何况杨深这都已经是第二次经历生死之间。
有时候他甚至荒谬而自嘲地觉得,他跟深海风暴之间的缘分可能比跟蓝夙渊的缘分还要深。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深海风暴没思想,他心心念念的这位,可是敏锐得很。
不过,他隐约觉得,这流乱海与银蓝海域之间,一定有一条甚至几条隐秘的通道、
因为蓝夙渊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说明他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不认为蓝皇会次次穿越深海风暴而来,即便蓝夙渊有能力在风暴里保命,这条路也太麻烦了。
果然,蓝夙渊说:“跟着我。”
他并没有向之前他们来的方向回去,而是选了一个对杨深而言完全陌生的方向,在城市的大道小路里穿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杨深开始感觉到,四周的海水里,慢慢有了一些别的东西。
柔软的,大团小团的水草,随着水波飘摇,有时候擦过他的胳膊或者腿。
鲛珠的避水结界,只会阻隔海水并提供人类呼吸所必须的氧气,对于这些物体,却不受结界的影响。
开始有了活的东西,杨深就知道,他们快要离开那个死寂的海域、离开那个墓地般的城市废墟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悬在他手腕上那个安安静静的“手镯”。
就在这时,略微走在他前面的蓝夙渊忽然停了下来,正低头看那金属圈的杨深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到了他背上。
蓝夙渊何等强健的体魄,杨深一下子被撞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鼻子都要歪掉了,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鼻子,蓝夙渊浑身冰寒,平时让人觉得冷,这时候竟奇异地有止痛效果。
鼻子被那么一捏,杨深顿时就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冰凉凉冷飕飕。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只听见蓝夙渊说:“到我背上来。”
“啊?”杨深一脸疑惑。
他虽然走得有点累,但远远没到累趴下去的地步,不至于连走路都走不动。
总不至于蓝夙渊刚才被他背了,所以现在要背回来吧。
莫名其妙地往这种方向想的时候,杨深还没有发现,蓝夙渊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与从前神座上高不可攀的冷漠皇者完全不一样了。
慢慢填进他心里的,是一个虽然少言寡语其实却细心体贴,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悲欢忧惧的活生生的存在。
如果说他从前爱的是那个他远远望着只能以想象加以完善的光辉形象,那么现在这个形象退下神坛,却让他更加无法自拔。
鲛人的夜视能力是很强的,想必他的表情对方能看得很清楚,于是杨深冲他一笑,摇摇头,“不用的,我不累。”
蓝夙渊奇怪地看了杨深一眼,“到了我背上来,接下来这段路危险,你走不了。”
……好像自己想多了,杨深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