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你们还住在同一套房子里的那段时间里面,尤其是后来他临近搬走的那一阵子,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多,或者联系比较多的?”贺宁问。
周泽远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有些吃不准:“这个我还真的是有点说不好,他以前住在我租那个房子里的时候,我们打交道的次数还真的不算多,毕竟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要不是那一次一起坐下来吃个面,聊了几句,我还不知道原来人家打从心眼儿里还那么看不上我呢!”
周泽远哼了一声,似乎是一想到自己被叶茂才给看扁了,心里面还觉得有些忿忿不平,说起话来也带着一股子赌气的味道。
“没关系,尽量回忆就行。”贺宁向他示意了一下。
周泽远又想了想,态度比较谨慎的说:“我亲眼见着他跟什么人来往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他有一段时间倒是经常在家里头打电话,有一回我不知道是他手里头空不出来,不方便接还是怎么着,反正开了扬声器,我也没特意去听,就是在客厅里头收拾收拾,你们是不知道啊,二房东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帮人觉得你是二房东,就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管了,就算是住学校宿舍都还得自己打扫卫生吧?他们倒好,直接就给我来了一个住宾馆一样的做派……扯远了扯远了!我说回来啊,就是关于叶茂才打电话的那个事儿。我当时在客厅里头打扫卫生,正好听到他在房间里头跟人打电话,开的扬声器。跟他打电话的是个男的,听声音肯定是个成年人,但是岁数也不像是特别大的样子,这人有的声音成熟,有的声音听着嫩,我也不好乱说,只能跟你们这么讲吧,那人肯定不是五六十岁往上。”
贺宁和汤力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这种谨慎的用意。
周泽远这才继续说:“我记得那个男的问他想没想好,要他给一个痛快的答复,要是答应,那还有很多细节他们得再进一步的沟通,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这件事儿哪说哪了,他再去找别人,不跟叶茂才耗着了,因为他那边好像是比较急,时间上面不是那么随意的,不能跟叶茂才这么耗着,而且他还让叶茂才必须考虑清楚了,要是答应,那这事儿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能现在答应了,回头什么细节都已经敲定了之后再反悔,说要退出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可以的,真的要说那个样子,那就不是单纯钱不钱的问题了。我当时听了以后心里面其实是挺不踏实的,我怀疑是不是叶茂才在外面跟什么传【hx】销的人搅合在了一起,虽然说正经工作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违约,但是没人会那么说话的,感觉分明就是带着威胁的意思啊。我那会儿还真的有点纠结,想报个警,但是又一想,我就是那么门外头听了一耳朵,也没有什么证据,万一去报警,警察一听说是这么个情况,不理我怎么办?或者是理我了,调查了一圈,人家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我不成了报假警了么,回头再让我承担什么责任,我也犯不上,所以就算了。”
周泽远关于报警还是不报警的那一番纠结,贺宁和汤力听了谁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因为这十有八九是他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才说出来的内容,毕竟现在警察找上门来,叶茂才不管是出了事还是惹了事,终归的摊上了事,而他作为二房东,如果一开始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放任不理,估计也怕落埋怨,所以自然要把自己的姿态和立场先表达清楚,至少在态度上先表现的积极主动一些。
“那你有没有听到叶茂才对这个给他打电话的人有没有什么称谓?还有他是怎么答复这个人的呢?”贺宁对周泽远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继续问。
“称谓……好像也没什么正经称谓,就管人家叫老板来着,我当时还觉得好笑呢,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管人一开口就叫老板的,这叶茂才也太老土了,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周泽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当时听叶茂才在电话里头的那个意思,应该多半是同意了,他好像挺害怕那个老板真的不用他,换了别人似的,一听人家要改口,就赶紧答应了,照我说啊,我觉得他是被人给画了个圈,套进去了!虽然说我也不是什么在社会上混了很久的老油条,但是自我感觉吧,比叶茂才还是社会经验丰富一点,我觉得那个叶茂才在电话里叫他老板的人,其实骨子里应该是比叶茂才还害怕叶茂才反悔呢,说什么让他赶紧下决心,否则自己就另外找别人,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这不都是虚张声势的那种招数么,说到底就是攻心计,就看谁把对方吃的更死。叶茂才估计还跟人家强调钱的事儿来着,我估计那小子就是因为掉到钱眼儿里去了,所以才会这么蒙了眼似的,连对方的那点底牌都看不出来,就急急忙忙的答应了。”
“他们说道具体的钱数酬劳之类的这些东西了么?”汤力问。
周泽远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没有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叶茂才好像是跟电话那边的那个什么老板说,让他千万说到做到,别出尔反尔,说好了给多少,就必须给多少,不能事后赖账,电话那边的那个什么老板还说他不能这么怀疑自己,要是两个人之间连这么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就不用合作了什么的,之后叶茂才好像怕人家真的不跟他合作似的,就赶紧答应了。不过我估计啊,那人答应给叶茂才的钱数不会太少,要不然他也不会后来跟我说话的时候口气那么大,这明显是觉得自己已经大把大把的钞票揣进口袋里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稍微具体一点的东西没有?”贺宁听了半天,觉得虽然不能说周泽远提供出来的这些问题没有价值,但是却也价值不大。
周泽远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没有了,感觉那俩人说话都挺小心的,所以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印象特别深刻的吧,要不你们今天问我,我可能都想不起来。”
虽然说收获不算大,让贺宁心里面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失望,但是客观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强求,总不能逼着周泽远胡编乱造一个出来,所以他们也只好作罢,向周泽远道了谢之后,便与他告别。
跑了这一趟之后,可以肯定叶茂才的确是收人雇佣来做事的,只不过到底雇佣他的人是要他杀人害命,还是单纯的负责善后工作,在别人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之后,替对方处理尸体,掩盖犯罪事实,这就不好说了,很难通过周泽远听到的那只言片语来加以判断。更重要的是,周泽远只听到了那个与叶茂才做交易的人在电话里面的声音,同时也因为叶茂才只是称呼对方喂老板,所以不能够从任何一种角度来推测出与对方身份有关的信息。
这就很让人犯难了。已知有一场谋杀,其中有雇佣方,有受雇佣者,也有被害人,现在真正身份明确的就只有一个被雇佣者叶茂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被雇来杀人还是雇来善后的,其他两者,无论是雇佣方还是被害人,身份都是一个硕大的问号,一个云山雾罩的没有找到直接目击者可以确定其身份,另外一个则已经化成了一堆连验dna都不可能的灰烬,唯一夹在中间,对两方都知情的叶茂才也是不知所踪,整个案子调查到了现在,丝毫没有让人找到什么明确的进展,反而好像越是调查就越觉得迷糊,就好像人在进去迷宫的最初一段时间,还很有信心,认为自己的方向感是非常清楚的,一定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顺利的闯出迷宫,然而在遇到了几个死胡同之后,反而越来越感觉晕头转向了。
汤力和贺宁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有一个同事甚至有些无奈的联想到了一个笑话——某次生物课考试,有一道题是看一副画着动物的脚的图片,猜该动物的名称,一考生实在是不会做,愤怒的把试卷撕掉就往外走,老师看见了,抓住他大声说道:“你哪个班的,这么嚣张”。学生把裤腿一提,说道:“你猜啊,你猜啊!”
“那个学生遇到的问题好歹还可以有一只脚作参考,咱们这要是有一只脚啊,估计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惜,咱们有的就只有一堆灰!”那个同事忍不住抱怨说,“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简直是奇了怪了!”
大家对于这位同事的抱怨,也只能是苦笑一番,上面已经发话了,这个案子上面消耗的人力和精力都实在是太多了,最近又有新的案子堆了下来,不可能把那么多人手都放在这一个没头没脑的案子上头,如果这个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就只能暂时的挂在那里,什么时候又有了新的线索可以形成更加完整的证据链,那么调查工作才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虽然有点不太甘愿,但是规定就是这样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始终找不到有力证据的案子,就把其他所有事情都一并耽误了,尤其是这回的案子,简直比那种无法确定死者身份的无头案都还要更难。在上面下达了最后的时限之后,汤力和贺宁又花费了一番力气试图找到叶茂才的行踪线索,但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付出了努力,花费了心血,就一定会有结果的,一直到最后的时限,他们也还是没能够有所突破,最终只好不甘不愿的把这个案子暂时挂起来,着手去处理新的工作。
这样的一个结果令贺宁稍微有那么一点灰心丧气,还好汤力比她更有经验一些,所以自然也比较心态平和,私下里没少帮贺宁宽心,让她明白,破案除了主观上的努力之外,天时地利也是缺一不可的,有些时候的确需要涉及到一点点的运气,所以或许眼下只是时机不到,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忽然有新的线索补充进来,一下子就冲破瓶颈,让接下来的调查都顺风顺水起来呢。
有了汤力的这种安慰,贺宁倒是的确感觉好了许多,只不过另外一个人的态度倒是让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爽。
原本在通过苗远提供出来的画像锁定死者身份这件事宣告失败了以后,董伟斌在贺宁和汤力面前足足颓废了好几天,一天到晚虽然碰不了几次面,但是每一次看到他,他都是蔫头耷拉脑袋的模样,一看到贺宁他们,就心虚的找借口躲开,似乎也是有些受了打击的,结果贺宁他们那一边的进展也不理想,最后案子还是被当做悬案挂了起来,董伟斌通过这件事一下子又重拾自信了,看到贺宁的时候,脸上又挂起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说真的,要不是怕别人误认为我是对他还有怨念,还纠结着过去的事情放不下,就看他那副表情,我真想直接弄一罐子黄酱扣他脸上!”贺宁在某一次的不期而遇之后,忍不住对汤力抱怨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逻辑,那个尸体被调包的案子,他当初支持的调查方向没有结果,咱们这边也没有结果,怎么他倒好像是一副咱们的调查方向没有结果,就等于他赢了似的呢?!”
汤力对于董伟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态度并不是十分好奇,他对另外的一个问题更感兴趣一些:“为什么是黄酱?”
贺宁干咳了两声,抿了抿嘴,忍住笑,对汤力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想一想黄酱的那个样子,你觉得像什么就假装那是什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