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出去的力道中途被人给硬生生的拦截下来了,这种感觉自然是让人十分光火的,贺宁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被人这么一阻拦,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不过等她看清楚了拦住自己的人是谁的时候,那股怒火就一下子降了一大半。
“你怎么过来了?”她顺势放下扬起来的巴掌,问拉着自己手腕的汤力。
“你忘了东西。”汤力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贺宁的钱包递给她。
贺宁想起来,这是之前他们两个人出去吃晚饭的时候,自己没有背包,只是带着钱包,但是随身没有那么大的衣服口袋,钱包就只能一直攥在手里,所以后来就交给汤力,让汤力帮自己拿着,后来一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如果不是汤力现在送过来,她恐怕还以为钱包好端端的放在自己的皮包里呢。
董伟斌在一旁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汤力,也有些愣住了,方才他专注于对贺宁说话,并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其他情况,根本没有发现汤力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才他对贺宁说的那些话汤力又听到了多少,眼下他注意到的当然是贺宁和汤力之间的对话和动作,这对话也好,动作也罢,看起来其实都是稀松平常的,没有什么稀奇,可就是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和动作,却也昭示着两个人之间关系的亲密,如果不是关系亲密到了一定程度,感情已经达到了要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谁又会把自己的车让对方随便开,自己的钱包交给对方帮忙保管呢?
一想到这些,董伟斌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变幻莫测起来。
汤力虽然对方才贺宁和董伟斌之间的冲突只字不问,但是贺宁心里清楚,他从办公楼那边过来,距离也并不是很远,估计也应该是能看到听到个七七八八,所以汤力不提不问,她就也没有主动去说什么,从他手里面接过钱包,对汤力笑着说:“幸亏你发现的早,我还想回去的路上顺便买点明天的早点呢。”
“上车吧,晚上外面凉,别在外面站太久,”汤力从贺宁手里面接过车钥匙,示意贺宁上车,“我刚才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有事的话就打我电话,我送你回去。”
如果是平常时候,贺宁可能会选择拒绝,不让汤力特意为了她折腾这么一趟,但是眼下,她还真的有点需要自己的男朋友陪在身边,否则以方才的心情,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真的当场就大发雷霆起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准备绕到另外一侧去上车,这时候被汤力的突然来到一下子给打断了话题的董伟斌也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挡在了贺宁的面前,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他一边挡住贺宁,一边对贺宁身后的汤力说:“汤师兄,我跟贺宁有点事情需要谈,你在这里不合适,先回去吧,我和贺宁谈过之后我送她回去。”
贺宁刚刚因为汤力的到来,稍微缓解了一点的火气这下子腾腾的又窜了上来,正要发作,汤力从她身后轻轻的搭上了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冲动似的,于是她便又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火气压了下去。
“你要谈的事情,贺宁不想听,还是算了吧。”汤力的语气不急不缓,也没有夹杂太多的情绪在里面,就连表情都十分平静,但是却给人一种根本没得商量的坚定感,也让人有点摸不透他内心里面的真实情绪,现在表面上的平静到底会不会是火山爆发之前的暂时现象,他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就暴怒起来。
董伟斌很显然就是这么想的,他打量了汤力几眼,想要揣测出他的真实情绪,但是很快就发现他做不到,可是今天跑到这里来跟贺宁摊牌,那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有的举动,也算是已经豁出去了,这样的情况下,哪有可能会因为汤力的一句话就随随便便的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呢,于是他把心一横,对汤力说:“汤师兄,我叫你一声师兄,咱们也算是有点同校情谊,我和贺宁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强行插一脚进来,要不然伤了和气也不大好看。”
汤力仍旧是一脸的淡定,开口对董伟斌说:“你和贺宁的事情,我不插嘴,但是涉及到你打扰到了我女朋友,那我也不会置身事外。”
“汤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董伟斌其实也早就料想到汤力不会因为自己的那么一句话就选择放弃不插手,他方才也不过是试探一下,现在这样的回复也是意料之中的,于是他又说,“我为贺宁做了多少努力,我很清楚,贺宁很清楚,估计你也未必不清楚,我付出了那么多,想要一个说法难道不可以么?”
“不可以。”汤力回答的十分肯定,甚至可以说是斩钉截铁,“被对方需要的才能叫做付出,对方根本不需要的,那只是一厢情愿的行为,还有对对方的骚扰而已。做了一些对方不仅不需要,反而还觉得反感和困扰的事情,之后又拿这些事情来邀功讨说法,你这不是道德绑架,是强买强卖。”
董伟斌被他说的一时语塞,也有些恼火起来,他原本是想要在保住自己面子的前提下,摆着姿态的把贺宁给重新追回来,没有想到一直在碰钉子,今天这样把事情摊开来说,又是道歉又是恳求,对他来说已经是撕开面子之后的最后一步了,等于把姿态已经降到了最低,颇有了一些破釜沉舟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甘心被汤力几句话就给打发掉,并且汤力越是这么淡然,他就越是觉得心里面一把火燃烧得越来越旺,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吧?
“汤师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因为你怕我和贺宁接触多了,她会动摇,会回头,会重新选择接受我,给我机会,对吧?这样一来,你就成了里里外外唯一一个吃亏的人了,”董伟斌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汤师兄,我得提醒你一句话,当一个人开车,一不小心爆胎了的时候,为了能够正常行驶,肯定会选择先把备胎换上来的,但是等到车胎补好了,备胎从哪里来,就还得回哪里去,毕竟那才是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位置,不是么?”
“董伟斌,你够了吧!”贺宁气得血都涌到了自己的脸上,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正要发作,汤力搭在她肩头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急躁,贺宁只好硬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汤力从来都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他会这么拦着自己,肯定是因为有他自己的打算。
贺宁不说话了,汤力这才开口,波澜不行的对董伟斌说:“平时不太开车吧?”
董伟斌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汤力会忽然这么反问自己。
汤力对他淡淡的挑了挑嘴角,说:“或许你愿意把自己定义成车胎,但我觉得我更愿意把自己认为是轮毂。车轮损耗太快,不耐用,需要定期更换,而且还有质量不过关导致容易爆胎漏气之类的问题,而轮毂只要驾驶者驾驶得当,是可以终身使用的,不需要定期更换。所以,可能这就是咱们在自我认知上的差异。”
说完,他一手搭在贺宁的肩头上,护着她,一手伸向董伟斌,把他拦在一边,董伟斌不管是身材体格还是实际上的体能战斗力,都要比汤力逊上一筹,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所以现在汤力这个姿态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虽然不高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现在他们都是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不是十八九岁冲动起来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热血小青年了。贺宁趁着这个机会,绕到车的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汤力等她上了车,才垂下那条用来阻拦董伟斌的手臂,对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也坐上车去,发动汽车,扬长而去,把董伟斌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你对他太客气了!”贺宁虽然知道董伟斌被汤力震慑住,又用比喻讽刺了回去,肯定现在也是窝火的要命,但是她还是觉得不爽,心里头不痛快,“就冲他说的那些话,别说是骂他了,就算你揍他一顿,都是他活该自找的!”
“你别冲动,他做的事情再让你反感,说的话再不中听,始终也还是没有越界的,如果你骂了他,或者我打了他,我们反而成了理亏的一方。”汤力比贺宁和要冷静理智的多,对于这件事的利弊,他衡量的非常清楚。
贺宁也明白他说的对,但是心里头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大爽快:“我明白你说的,就是觉得白白便宜了他,这么讨人厌,就被怼了几句而已,实在是不舒服。”
“不怕,山不转水转,等有了合理的机会和场合就好了,”汤力对贺宁笑了笑,和她半开玩笑的说,“我好端端的一个轮毂,被人说成备胎,我也不高兴呢。”
贺宁本来还一肚子的火气,听汤力这么一调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之后觉得对汤力有点歉疚:“这对你来说,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莫名其妙的被人给人身攻击,没招谁没惹谁,算是被我给拖累了……”
“你不用那么想,和关昕比起来,董伟斌算是很克制了。”汤力随口答道。
“他克制是因为他的顾虑比关昕要多多了!关昕只不过是一个在校生,而且又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所作所为任性一点,乖张一点,旁人也比较容易谅解她,不和她计较,董伟斌不一样,他现在可是要爱惜羽毛的,人家未来还要给自己谋划大好前途呢。”贺宁一边说,一边自己都觉得嫌弃的撇了撇嘴,然后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要是不说关昕,我都差一点点把她给忘了!她最近可是够消停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这是彻底放弃,改邪归正了?”
汤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关注过她家那边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太忙,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一般也比较简短,没听我父母提起他们家什么事来。”
“那就最好不过了,她要是再出来折腾折腾,我都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她介绍给董伟斌算了,正好两个人凑一对,免得出去祸害其他无辜的不知情的人。”贺宁说这话当然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先不说关昕能不能看得上董伟斌,至少以她对董伟斌的了解来看,董伟斌是看不上关昕这种大学还没有毕业,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工作能力,同时还没有什么像样家境的小姑娘的。
原因很简单——主观上客观上都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助力,董伟斌是那种很贪心的人,要不然可以通过老一辈的关系,让他少奋斗几年,日子过的轻松一些,要不然至少也要不拖他的后腿,还能帮他锦上添花,最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到外面去见他的领导同事、亲戚朋友,也得让他能够洋洋得意的被人羡慕,而不是被人说找了一个只能看一看,却没有什么内涵的草包美人大花瓶。
这些思想其实当初董伟斌就间接的流露过,只不过当时半真半假好像开玩笑似的说出来,贺宁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她本人也远没有考虑过和董伟斌走一辈子那么长远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未来还充满了变数,并不会去把事情朝特别深远的方向去推想,所以也没有因此而感到警醒,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会儿还真的是有够盲目的。
“不过话说回来,‘山不转水转,等有了合理的机会和场合就好了’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打算似的呢?”贺宁忽然想到方才汤力的话,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汤力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伸手揉了揉贺宁的头发,把这个问题给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