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许辰川仍在消化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层牵连。最初的震惊之后,理智告诉他网上的事情扯上三次元,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这种利益关系。对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去戳穿——
刚刚想到这里,屏幕上就多出了一条私聊信息。
【纸鹤】:“原来是你。”
许辰川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那封邮件。收件地址是自己的qq邮箱。
他苦笑了一下,打字道:“是啊,真巧。”
【纸鹤】:“回国了?”
【chris】:“嗯,刚回来。”
那头沉默了一下:“今晚下班之后有空吗?请你吃饭,就当接风。”
许辰川的手指又抖了起来,迅速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他原本打算等到周末再联系对方的。
【chris】:“行,那就今晚见。”
隔了一会,纸鹤发了餐厅地址过来,又定了见面时间,便不再开口了。
大约是紧张之下产生的错觉,透过这屏幕上的白底黑字,许辰川却能感到一丝阴沉的气息。
他晃晃头命令自己不要神经敏感,发了一条短信给舒颖丽让她别做自己的晚饭。临近下班时,又绕到许国齐的办公室报备了一声:“爸,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吧。”
许国齐抬起头来:“有活动?”
“嗯……跟朋友吃个饭。”
许国齐深深看了一眼神情不太自在的儿子,却只是点点头说:“那玩得开心。”
许辰川站在原地又踌躇了一会:“爸,那天白晟过来,你们聊到他的哥哥……”
“怎么?”
“……好像说他身体不好?”
许国齐皱了皱眉,解释道:“小白的哥哥我也不太熟,以前见过几面。两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听说那之后就没再工作了,一直在家养着。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啊,可惜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许辰川呆了呆:“随、随便问问。”
眼前浮现出当时的聊天记录,以及纸鹤发来的那句“有一点身体上的原因”。
他想象了一下一个被撞得破破烂烂、说不定还毁容了的男人,阴阴惨惨地宅在家里捧着电脑刷存在感的景象,忽然觉得这次面基不是个太明智的决定。
尽管他早该知道,那模糊幻想之中的大神,多半是经不起推敲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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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辰川核对了一下面前餐厅的名称,举步走进了大门。
笑容可掬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先生有预定吗?”
“有的,姓白。”许辰川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服务员已经在登记簿上找到了包厢号,说:“请跟我来。”
许辰川跟着她拐了几道弯,停在了走廊深处的一间包厢门前。服务员伸手要开门,许辰川连忙拦住她:“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你。”
服务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掉了。
许辰川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无论看到对方是什么样子,都要拿平常心对待。他低头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装,扬起一抹微笑,握住把手推开了门。
下一秒,许辰川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工整乏味的账簿之上落下了一笔朱砂,血红地,凶狠地,拖曳出纸张之外。
浓墨重彩,旁逸斜出。
轮椅上的青年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瞳藏在发丝阴影间,忽而朝他一笑:
“好久不见。”
诚意
“好久不见。”
……
白祁玩味地打量着对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这人似乎傻掉了,僵在门口瞪着自己半晌没出声,眼中满是茫然失措。
白祁也不圆场,幽深的目光从他的领口一路移到鞋尖,又挪回他的脸上。
许辰川不知道自己的放空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对上那双眼睛,才猛地打了个激灵,尽量挤出个自然的笑:“你……你就是纸鹤?”
其实根本不需要回答。对方刚才一开口,那把已经熟悉入骨的寒凉声音就昭示了一切。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书店旁的茶馆里,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漠与讥诮,轻笑着问自己:“你要送我回家吗?”
怎么就忘了呢?
许辰川牵动着麻木的四肢走向客位坐下。小号包厢的六人桌,他与对方隔了一个位子。
白祁穿着宽松的薄毛衣,身形清瘦。身旁的空位上叠着一条毛毯,似乎原本是盖在腿上保暖用的。许辰川不由自主地朝下掠了一眼,又像被烫着般飞快收回了目光。
所谓车祸的遗留,原来是这样。
混乱的思维渐渐有了点条理:“……你早就知道是我?”他艰难地开口。
“是的。”白祁供认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