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几米开外的人影的闻人异挑了挑眉,这片沙滩附近,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尚且不知都在什么地方。
见景黎正看过来,闻人异轻笑一声,不知是玩笑还是随口之言,“不是大师兄,让景师兄失望了。”
这人和苍麒一点都不像,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跑过来才能确认好么,对于自己师兄有什么衣服都了如指掌的景黎在闻人异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没接这话茬。
闻人异也没再就刚才的话深究下去,清理完了细沙,就抬脚往前走去。“这里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不如我们一起?”
他们没必要现在就内讧,事实上在发现寻找到仙器之前,他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这里面存在着什么样的风险,现在的他们一无所知,还要随时面临小世界崩塌的不定时炸药,他们又何必做这种损人关键是还不利己的事情。
景黎无异议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远处的林子走去——这种三面环海的情况下,想要继续走,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佛狱之塔遗址——
端木少烨坐在一块岩石上,一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也不知道主上他们找到东西了没有……”
他对于自家主上的能力还是很有数的,甚至还对其抱有一种盲目的信心,颇有一种,只要有我家主上在,你们其他人全部都是渣渣的自得。
槐树妖嗤笑一声,在心底恶意的期盼着进入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一边努力给自己调整一个舒适些的位置,一边观察着留下来的三人。
它原本的打算是趁着那些人进去时,也借助于这些年来已经与溢出的能量造成了一部分融合的本钱,也跟着进入通道的,谁承想,竟然会被罗睺给拆穿,甚至还直接给自己造成重创,又留下这些人来看管自己,以至于它不得不另想他法——叫它什么都不干就待在这里等罗睺他们出来后,乖乖领死的悲剧,它并不准备尝试。
所以,它将主意打到了留下的这三个人身上。
和端木少烨的无聊不同,辰砂正盘膝坐在它斜对角的空地上,闭目冥想,寒光湛湛的灵剑就立在他的身侧,警示着其他人的冒犯;至于剩下的那个人,槐树妖没有看到应无瑕的身影,却还不至于傻到认为对方已经离开了这里——至今仍插在自己心上的长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已经二次被虐仍要作妖的槐树妖,首先将目光放在了就坐在自己对面的端木少烨身上。一则对方离自己最近;二则,三个人中,只有此人的性子跳脱一些。
“这位小友,既然如此担心你的主人,何不下去寻他?这下面,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呵。”
“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再给你身上开几个口,榨几缸树汁出来?”
端木少烨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槐树妖,这老不死的真以为自己是白痴吗?
“你这样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着,又有什么用?”没以为一次就能成功的槐树妖桀桀怪笑着,黏腻的汁液不断的从两道伤口处涌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大滩。“只要你……”
槐树妖的教唆注定被打断。
辰砂忽的睁开眼来,先时不知隐藏于何处的应无瑕也显现出形迹,两人一同望向正东方向。
——那里,有人正往这边暴掠而来。
轮回之境内部——
完整的倒映出整片天空的平静水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噗嗤”一声出现,拳头大小的火苗燃烧窜动,又听得一声嗤响,火焰被拉伸开来,一个人影在燃烧着的火焰中,被勾勒描绘出形。
【你是何人?】
不含一点情绪的诘问在这片广阔的水面上响起,平静的就像是脚下的水面,看似无害。
苍麒望着被火焰所包围着的男人,瞥了眼身侧。
在他的右手边的空气中突然也发出了噗嗤声响,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和它的前一位同伴的出场方式如出一辙,只不过在火焰中凝聚出的人形,和第一个有所不同,自然,所问的问题也不尽相同。
【从何而来?】
前路被阻,右侧亦然,而左侧,也未能幸免。
第三团火焰的出现已经不再是意外。
从火焰中走出来的人用他的那双空洞无焦距的眼眶注视着苍麒,嘴巴一张一合。
【将往何处?】
三团火焰,三个人形,呈三角之势,将苍麒围困在其中。
而他们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也像是山谷回音一样的在这片空间开始无限的回响。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一回,来的又会是谁?”
一只手按在脖间,活动着有些发胀的脖子,看着前方渐渐凝聚成形的白色雾气,景黎早已失了第一次时的好奇。
从外面看,这片林子的植被不算密集,因为他们进来之前,曾经透过那些树木间的间隙望见树林深处的光亮。
但从他们踏入这片树林开始,周围的树木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从外面看见的光线不见了不说,就连本该透过叶片,从头顶下照下来的阳光都不见了。
林间的光线霎时间暗淡了下来。
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视野所及之处,也都被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纱布。
第一个“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穿质量上佳的绸缎,腰间还坠着一块质地不凡的美玉,加上在似笑非笑,轻佻上扬的眼角与眉梢,活脱脱一个少年纨绔的形象。
少年从白雾中出现,向着他们走来。
感受不到活人生气的少年显然只是一个虚影,而这道虚影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却又从他们的中间穿过,向后走去。
景黎半侧过头,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去哪里,却发现对方就在他们身后三米开外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小杂种,抬起头来给小爷看看。”
张扬肆意的笑声中,少年半抬起他穿着精致锦靴的左脚,脚跟向下碾了碾,像是在踩着什么东西。
一团白雾围拢了过来,有什么东西,在少年的锦靴下凝聚成形。
那时一个看起来尤为瘦弱的小孩,身上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旧衣,倒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紫交错,伤痕遍布。
少年纨绔一边肆意用言语侮辱着脚下的少年,一边用靴子上的明珠用力碾压着对方的伤口。
这小鬼还真够欠抽的,景黎微微拧起眉,思忖着这两个虚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见那个被踩翻在地的小孩忽的抬起脸上,灰尘与伤痕交错如花猫的脸上,镶嵌着一对血红色的仇恨眼神。
“!”
景黎盯着小孩那张脏兮兮的脸看了片刻,唰一下扭过头,看向身边,就见闻人异双手抱臂,神色如常的站在原地,薄唇微抿,如果不是瞧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红芒,景黎还真要被他糊弄过去,以为他真的无动于衷。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闻人异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让景师兄见笑了。”
让人在人前扒开过去的不堪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景黎也没有揭人伤疤的兴趣,直接跳过了眼前正在重演的“过去”,和闻人异分析起这一出背后的缘由。
“这里是轮回之境,和时间有关的,都有可能发生。”
闻人异没再看三米之外的那一出闹剧,而是伸手触碰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的白雾。“又起雾了。”
景黎环顾四周,刚才那两个孩子出现之后,林间的白雾就散开了,这会又一次弥漫,是否意味着又有什么人要出来。
不知是否是因为闻人异主动伸出手的缘故,那团白雾就在他的指尖渐渐的凝聚成了形,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个少年纨绔,而是一个一脸刻薄的女子。
女人的五官长得并不难看,但因为那满脸的刻薄,看起来也称不上好看,涂了胭脂的红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语和刚才的那个少年纨绔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若非这两者之间的五官没有相似之处,景黎还真以为这是一对母子了。
“……所以,只要碰到了这些白雾,就会被读取记忆吗?”景黎回忆了一下少年纨绔刚出来时的情景,他和闻人异是并排走的,并不存在谁先谁后的问题,而他们的周围,也的确是有白雾弥漫。
“呵。”闻人异一甩手,那个由白雾凝聚成形的女人瞬间就又像雾气一样散开了去,“有意思。”
……
接下来,他们不断的被迫围观自己的过去,同时也在不断的路过自己和别人的人生。
“……不对。”
景黎盯着白雾中狰笑的人形,忽的蹙起眉来。
闻人异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含询问之意。
“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些,都是你以前经历的?”
闻人异点了点头。
或许是他点背,那些白雾尤其喜欢往他身上招呼,他们这么一路走来,至少路过了八九个过往,而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这和我经历过的不一样。”景黎伸手指了指刚才凝聚出的人形,示意闻人异看过去。
闻人异挑了挑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扫去。
看见景黎将一个老头完虐在剑下,别说,那老头被打的挺惨。
“事实上,当时被追着打的人,是我。”
最新出现的人,是当初不顾脸面,以化神期修士的身份对金丹期的他和苍麒出手的那位田家老祖。
那一次的战斗实在太过刻骨铭心,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那场战斗。或者说,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从出手就决定了结局的拼死一搏。
而那一战的后续,更是深刻足够让他此生铭记。如果当时的自己,真的能如眼前这般的强大,那固然再好不过,只可惜,没有如果。
“真假交错么……”
闻人异斜睨了眼四周围越来越浓密的白雾,腰间一道暗光闪过,泼墨如夜的长枪悄无声息的握在手里,在感觉到背后生风的瞬间,反手提枪格挡,并顺势借力退至一丈开外。
咆哮的黑豹,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男人在雾中渐渐显露出来。
并不只有他们,还有更多的人影不断的从白雾中逐一冒出,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带着各不相同的生动表情,向着他们步步逼近。
景黎两人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或张扬肆意,或被碾落尘埃,又或是垂垂危矣。
如果说再一次和曾经交手过的对手再战,还没觉得压力有多大,那么当数个自己,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对你进行攻击,就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了。
他们每一个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能力,拥有你所掌握的技巧,他们每一个都同样拥有,甚至,因为人数的关系,这份优势更是被无限的放大。
看着这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用着自己最为擅长的攻击方式,来攻击自己,这可不算是一个值得人高兴的经历。
险险的避过横里刺出的双剑,还没站稳脚跟,脚下又平地而起了一座火牢,景黎心头一跳,在火焰燃起的瞬间,足间轻点,直接跃上了半空,并凭借高度的便利,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也就是说……”闻人异与另一个自己分身相抵,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经被血红所代替,薄唇抿成一条平线,“要先把这些雾气给解决了……”
佛狱之塔遗址——
三道流光落在地上,待光芒消失后,露出了三张脸。
“哼,我就知道那小子有问题。”一个脸上有疤的光头壮汉眼中兴奋闪现。
不枉他们一直盯梢,奔波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够收回点利息了。
与他同来的,手中持着一把精致的细烟杆,半边刘海遮脸的女人红唇微张,吐出一个眼圈,望向入口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把这些杂鱼给处理了。”
景黎一行人进去之后,漩涡就缩成一道狭长缝隙,尽管不似众人进入之前的显眼,但只要有眼看的人,都能发觉那一处与别处的不同。
光头壮汉与另一个干巴瘪瘦的小老太婆闻言,全都“桀桀”怪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