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把变凉的咖啡推到一边,沉沉地吐了口气。坐在对面的男人表情依然平静,甚至关切地笑了笑,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
安东尼奥嗅到了挑衅的味道。该死,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同时告诫自己冷静。
“暂时不说B75,”安东尼奥打算从另一个方面下手,“我的同事核查了一号基地前几年的政府财务报告,发现预决算有好几处对不上的地方,被人故意做平了。陈先生,这么大笔钱——”他比了个手势,表明数额巨大,“你们用在哪了?”
“有这种事?”陈坚惊讶地挑起眉梢,“斯坦森先生——噢,或者按您的要求,叫您安东尼奥,我才上任十个月,前几年的账目问题,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
安东尼奥手握成拳,在桌上猛地一敲,是个警告。“你们民政部门的曹晚青女士告诉我,”他眯起眼睛,“你和方行跟着弗拉基米尔很久了,权力大的很,前些年财务全是你们在控制。而且,弗拉基米尔死得也很蹊跷,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陈坚垂下眼,掩去数个小时精神紧张带来的疲惫,“那个女人就爱胡说八道。”
安东尼奥从来没遇到这么难缠的犯人,他的耐心濒临耗尽,一拍桌子站起来,阴森森地威胁道:“很好,陈坚,继续狡辩,我发誓一定把你弄进监狱!”
“注意言辞,警官。”陈坚指了指斜前方的摄像头,“我们在录像呢。”
安东尼奥摔上办公室的门,随手点了一个白鸽派的同事,“你去接着问!”
他在走廊来回踱步,旁边几个下属大气都不敢出,三个玫瑰派的警员——安东尼奥分派给他们的任务是询问大楼里的一般公务人员,此刻工作已经结束了,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过来看安东尼奥的热闹,同时偷偷向杰弗里汇报进展。
名叫朗恩的警察和安东尼奥关系不错,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支香烟。安东尼奥三两口吸完,大声问:“怎么样?其他人的审讯有结果吗?”
他这话不知是问谁,颐指气使的高傲毫不遮掩。玫瑰派的三个当然不会搭理,中立派不满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也装作没听见。安东尼奥等了两秒,重重一哼。其实他也不需要这些蠢货回答,所有重要人物的审讯他都安排给了白鸽派。
果然,朗恩很配合地凑到他耳边汇报,“方行那里没进展,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一句话都不说,完全无法感知外界。道格拉斯没吐出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明显心虚,再撑几个小时或许就松口了。黄蒲元一问三不知,应该是真的局外人,但他手下那个审计科长,我觉得可以再试试。”
安东尼奥点点头,暴躁的情绪稍微缓解。
一个小时后,审问陈坚的同事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又把他的火药桶点燃了。
“他妈的,”安东尼奥咬牙切齿地骂,“要不是那群鼓吹人权的垃圾游说议会,害得测谎仪结果不能作为单一定罪证据,他早就进监狱了!”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中区的商铺渐次打烊,百货、药品、化妆品,所有货物的库存在一天内被扫荡一空。店家们既高兴,又担忧。人潮逐渐褪去,随着最后一扇门落锁,整座城市陷入了沉睡。杨州还缩在那个长椅上,乍暖还寒的天气里他冻得手脚冰凉,又睡不着,只好睁眼看天上的星星。
半夜时安德鲁走过来,说给他定间宾馆。虽然他的手机、信用卡、钱包都在陈坚那里,但安德鲁随身备了些现金,足够用了。
杨州拒绝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