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羊肉汤,唐沁瑶把碗筷收拾了去,穆长絮一直有些犹豫,看了三人一眼,这才回头从位置上取了三封帛贴过来递给三人,笑道,“在过半月就是我生辰,阿爹和娘替我办了宴,你们到时可要一块去的。”
邹婧接过,笑眯眯的道,“穆妹妹生辰,我们当然要去了。”
楚蝉接过穆长絮的帛帖,冲她微微一笑,“穆姐姐放心,到时我定然会同唐姐姐和邹姐姐一块去的。”
穆长絮迟疑了下,“阿婧,阿瑶,阿蝉,我……我娘性子有些强硬,到时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穆家是丞相府,丞相和丞相夫人身居高位,楚蝉她们不过是庶民,若不是因为澹台先生招收学生,几人也不会认识而相交,三人立刻就清楚穆长絮这话中的意思。
三人没在意,她们不过是和穆长絮结交,也知穆长絮看着虽清冷,但人还是不错,对她们也是真心真意,自然不会因为丞相夫人对她见外。
邹婧笑道,“阿絮就放心好了,我们晓得该如何。”
穆长絮松了口气,她自幼待在丞相府,阿爹和娘对她管教严格,娘更是从不让她同府外的人接触,她又是丞相府的幺女,自小就受宠,也看的极严。
丞相也曾跟澹台公子交涉过,希望澹台玉能够进入丞相府教导阿絮。
澹台玉拒绝,说自己会招收四个学生,都必须经过她的考验,否则就算是公主去了也是无用。
丞相府这才放弃这想法,又实在不愿错过这机会,只能让穆长絮出府了。
就算如今成了澹台玉的学生,穆府对穆长絮还是管的严格,每日早上都会有侍卫送她过来,随后在澹台府外等着,到了穆长絮下了课,再送她回去穆府。
这日早早的下课后,穆长絮还给了澹台玉和凡霜帖子。
穆长絮回了穆家,因为能够宴请好友来穆府,心中欢喜,回去就去见了娘亲纪氏,纪氏见了女儿回来,拉着她看了许久,瞧见她面色红润,还带着笑意,这才松了口气,“你不是说爱吃东来食肆的吃食吗?我特意让府中的庖厨去吃过,能够尝顺着味道做出来,今儿做了龙井虾仁和清蒸桂鱼,待会你尝尝味道如何,同东来食肆比起来如何。”
穆长絮撒娇道,“娘,您真好。”
纪氏心疼道,“你在先生哪儿上课,娘心疼,澹台公子也真是,为何不肯来丞相府教导你……”
穆长絮无奈道,“娘,不可以这般说先生,您知先生脾性,况且如今我是先生的学生,又日能在背后议论先生。”
纪氏嗔道,“成成成,有了先生就忘了娘了。”
“哪儿呢?”穆长絮挽着纪氏的手臂,“娘才是我最亲的人。”
这话惹的纪氏笑开了怀。
穆长絮犹豫了下,“娘,我还宴请了三个师姐师妹过来……”
话还未说完,纪氏脸色就变了,“让你跟着先生在外头学习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了,那三个学生不过普通的庶民,你和她们打交道作甚,没得掉了身份,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不许宴请她们的,你这孩子……”
穆长絮委屈道,“娘,可是她们真的很好,阿蝉还是东来食肆的掌柜,我之前不是还去过楚家吃过几次饭吗。”
纪氏瞪眼,“你这孩子,你之前不是说是去东来食肆吃的?竟还是去了那庶民家中……”
“娘……”穆长絮撒娇,“我都已经同她们说好了,娘就同意了吧。”
看着女儿水润润的双眸看着自己,纪氏的心就软了,“你这丫头,算了,算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日后少和她们接触。”
可纪氏却不想想女儿跟着澹台公子学习,其他三位也是,同为澹台玉的学生,又如何不接触?
穆长絮见纪氏不大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来,双眸发亮的看着纪氏,“娘,卫大公子可会过来?”
纪氏见女儿这模样,又岂会不知女儿的心意,忍不住有点吃味,“这么快就惦记着卫公子了,也不问问你阿爹阿娘如何?”
穆长絮面赪颈赤,“娘……”
纪氏感叹,“罢了,这邺城也就这卫家大郎配的上你了,他沉稳清俊,少年有成,你中意他也是自然,你阿爹也知晓你心意,自然一早就把帖子给卫家送去了,你放心好了。”
穆长絮心中松了口气。
楚蝉回去后,要给穆长絮准备贺礼,两人关系不错,自然要用心,丞相府不缺金银之物,要花些心思的才好。
隔了半日,楚蝉到是有了一些想法,在集市上碰见了一块玉石,通身翠绿,水头极好,她觉得若是能够雕成一个笔筒送去也算是有心意。
这块原石价格不算低,要三金。
课艺有关于玉石雕刻的,并不是主课,澹台玉同她们讲过一些玉石雕刻的理论,但是并未曾亲自教导她们雕刻。
这玉石极美,楚蝉从未雕刻过,也不敢亲自去试,只能送去玉石雕刻的铺子里,她挑中的是玉雕松竹梅笔筒的样式,典雅大方。
因只有半月左右的时间,楚蝉还多交了一些银钱,让铺子里头快些赶工出来。
第二间东来食肆也差几日就要开业了,开张那日楚蝉还要请了澹台先生和师姐们。
那日苏老带了不少人过来,楚家人也都过来,还有先生和师姐,没想到最后来了两个让人意料之外的人,竟是卫家大郎和三郎。
楚蝉见着卫珩也怔了下,很快回神。
卫珩看着楚蝉,温声道,“晓得今日食肆开业,没有帖子也过来了,会不会有些冒昧了?”
楚蝉自然不会说的确有些冒昧,这卫珩上次在集市上还帮了她一个忙,让她得以从平邑手中逃脱,楚蝉还未跟他说声谢谢的。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把人往外赶了,笑道,“两位公子快些进吧。”
人虽不少,不过食肆还是预留了几个隔间,楚蝉找了个小隔间给他们,引着他们坐下,“我还记得大公子喜吃轻淡一些的菜式,三公子喜好甜食一些,不妨我帮两位公子点了菜?”
卫钬笑道,“那麻烦阿蝉姑娘了。”阿蝉姑娘果然还记得他们。
卫珩点头不说话,淡漠的目光落在楚蝉脸上,神色温和了些。
楚蝉点了菜式后问了几句安好的话,这才跟卫珩道,“上次在集市上多亏了卫公子小女才得以脱险,小女在这儿跟公子说声多谢了。”
卫珩收回目光,笑道,“你是自己聪慧,同我没什么关系。”
卫钬好奇,“大兄,阿蝉姑娘同你说的是什么事儿?”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楚蝉笑道,“是上次在集市上冲撞了平邑公主,多亏了卫大公子,才从平邑手中脱险。”
“什么冲撞?”卫钬立刻就明白了,他可是很清楚那公主是什么人了,不由撇撇嘴,“怕就是那公主故意为难你的,你能从那公主手下逃掉也算是有本事,幸好她现在死了,也是活该,害人不浅……”
说了会,楚蝉又去忙其他的了,卫钬看着楚蝉离开转头跟卫珩道,“大兄,难道你对阿蝉姑娘感兴趣?难得看见你主动来食肆,不过这阿蝉姑娘的确出彩,和之前羞辱你的小儿有着天壤之别,听说前些日子阿蝉姑娘在宫中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把宫里头一个月的账目给演算了出来?阿蝉姑娘在邺城可是声名大噪。”
卫珩淡笑不语。
楚蝉并不知两人是何时离开的,她在食肆忙碌了一整日,天色暗下才回了楚家。
转眼就是几日后,翌日就是穆长絮的生辰了。
楚蝉下午下了课就去铺子拿了笔筒,没想到碰上了沈尧,也就是之前在垵口县借给她帛书看的少年,同大兄和二兄是同窗。之后楚家搬来邺城来,沈母在邺城做工,沈尧也担心母亲就一块过来邺城了,如今还是和楚聿楚弘一个书院。
不过这些日子楚蝉忙碌,见着沈尧的次数并不多,这会儿瞧见上前打了招呼,“沈大哥,你也在这里?”
沈尧回头,瞧见是楚蝉,温和道,“过来瞧瞧笔筒。”
楚蝉便瞧见沈尧手中拿着一个翠绿的玉雕松竹梅笔筒,似乎正是楚蝉让铺子雕刻出来的。
那掌柜的也认出了楚蝉,冲沈尧道,“这位公子,这笔筒正好是这姑娘的……”
沈尧笑道,“原来是你让铺子雕刻的?方才来铺子里头一眼就瞧见了这笔筒了,松竹,贞坚也,寓意极好。”
楚蝉笑道,“我也是如此觉得,所以特意让铺子雕刻成笔筒好送给师姐的。”
沈尧是知晓楚蝉是澹台玉的门生,不由把笔筒递给了楚蝉,笑道,“想来你师姐会极喜欢这笔筒的。”
两人聊了会儿,楚蝉见着沈尧挑选了一个木雕的笔筒,付了银钱,两人一块出了铺子,这里距离楚家不远。沈尧坚持送楚蝉回去,一路上两人聊的开怀,沈尧惊叹这般年幼的姑娘就如此聪慧博学,对她更为敬佩,也多了一丝的好感。
沈尧性子温和,待人有礼,楚蝉和他说话便放得开一些,面上表情也生动不少。
沈尧送了楚蝉回到楚家就离开了。
翌日一早,楚蝉早起洁面梳洗,丞相府不比别的地方,她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
☆、第53章
水绿色云雁细锦袄,雪青色金丝绣花长裙,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头上插着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这身衣裳压制了楚蝉的妩媚,让她多了丝俏皮,也显得端庄娴雅。
丞相夫人的性格想来自傲,她往端庄方面打扮至少面上挑不出什么错来。
楚蝉也听闻过一些关于丞相夫人纪氏的事儿,晓得她出身世家,当时穆丞相不过是个普通的寒门子弟,纪氏算是下嫁,后来穆丞相爬到了高位,纪氏也扬眉吐气成了丞相夫人。
据说之前也宴请过丞相的一些同僚和夫人们,就因有位夫人穿的不得体,被丞相夫人羞辱了一顿。
说实话,楚蝉对着丞相夫人并无什么好感,光是从众人对她的议论中都知晓这夫人难相处,若不是因为师姐生辰,她也不愿和这夫人打交道。
坐了马车过去穆府。
穆府就在青龙巷,是个五进的大宅子,楚蝉下了马车,邹婧,唐沁瑶也都是才到,三人结伴进入府中,由着奴仆领着来到待客的大厅。
穆府待客的大厅不比宫中的大殿小,里面能够容纳上百人,每人面前都摆着小小的食案,上面放着烤肉,美酒,浆和茶水,果子。
这待客的大厅没有女眷男客之分,所有人都待在同个大厅之中,只不过女眷在左侧,男客都在右侧。
三人进入大厅后,不少人望向她们。三人是澹台玉的学生,楚蝉又在宫中出了大风头,这会儿不少人都对她们感兴趣。
楚蝉三人上前送了贺礼,穆长絮对楚蝉送的笔筒很喜欢,同三人道谢,让婢子带着三人去了位置上。
澹台玉早已到来,三人挨着澹台玉坐下。
纪氏看向这边,知晓三人是女儿的同窗,见她们打扮得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忙着招呼其他夫人去了。
楚蝉低声同师姐和先生们说着话,不一会外面的婢子喊道,“公子拙成到。”
众人朝外看去,披着黑色大氅的卫珩进入大厅,他如今是邺城和大王身边的红人,不少贵族都起身迎了上去同他打着招呼,楚蝉并未过多的注意他,只瞧了一眼就继续同邹婧说着话。
邹婧笑眯眯的道,“在过些日子就是过年了,阿爹和娘怕我回夷洲太远,不让我回去,说是会过来邺城陪我过年,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到了。”
楚蝉笑道,“那到时带伯伯婶婶去东来食肆用饭。”
这会儿距离过年只有十日左右了,前两日几人就没在去澹台玉的宅子上课了。
说了会儿,楚蝉便瞧见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抬头看去,一眼就瞧见卫珩正淡笑的看着她,冲她点了点头,楚蝉也回头示意。
这少年心思太沉稳冷静了,她从来都没看穿过这少年,实在不愿意和他打交道,不过他帮过自己,楚蝉会觉得自己欠了他的人情。
不多时,贵客都已到了,舞姬上前表演。
这时代大多数的节目都是如此,没什么新花样,楚蝉看了会便想去入厕。
她本来就坐在最末尾的位置,旁边便是房门,微微低着身子退了出去,问了外头站着的婢子,婢子便带着她一块过去了茅房。
茅房的位置都会比较偏僻一些,婢子领着楚蝉一路过去,转过一条回廊,便瞧见一华服男子正同一穿着布衣的妇人拉扯着。
那婢子瞧见华服男子脸色都变了。
楚蝉看去,华服男子年约四十左右,正是方才还在大厅里出现过的穆丞相。
那妇人看着有些落魄,穿着一身布衣,面容刻着风霜,年纪和穆丞相差不多,眉眼能够瞧见年轻时的风韵。
穆丞相显然有些激动,拉住这妇人不肯松手,“阿嫆,你是阿嫆,当初为何突然离去?你知不知我寻你寻的好苦。”
那妇人掩面道,“大人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