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男人不仅不以此为耻,还笑出声:“还说不在意?还说没吃醋?”
叶钦简直要翻白眼了,看在这人来头大得罪不起的面子上才没破口大骂,说出口的话也谈不上客气:“先前我还当是贺函崧偶像剧看多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啊,是不是我不留神瞥你一眼,你都能想象成我爱上你了?”
男人哈哈大笑,转而跟他谈判道:“偶像剧不好吗?只要你答应,所有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你可以接到好剧本,可以红,我还能保证贺函崧以后永远不会打扰你,怎么样?”
叶钦冷笑一声,刚要拒绝,又听那男人说:“你要是真想拒绝我,为什么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不换号码?”
挂掉电话,叶钦在上铺坐了一会儿,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拼回原样的乐高机械组,半晌后,将玻璃罩小心翼翼地盖回去。
晚上接到郑悦月的电话,说给他们安排了个真人秀的客串,说白了又是沾贺函崧的光。跟他一起上节目,叶钦自是不愿意,可是公司的安排,他一个无名小卒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进卫生间洗澡前,叶钦听见隔壁房间贺函崧摔东西的声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假装没听到。谁知洗完回到屋里,听宋?说:“崧哥刚才又来咱们屋了,借了个备用机就走了。”
叶钦回屋翻了翻抽屉,心登时悬到嗓子眼,扔下毛巾跑到隔壁门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踹。
门板应声而开,在里面坐着的贺函崧吓了一跳,手一抖把那手机丢在地上。
叶钦上前两步捡起,恶狠狠丢下一句“下次再动我东西试试”,然后扭头就走,对身后传来的贺函崧的谩骂充耳不闻。
回到自己房间好半天后,叶钦才开迟钝地心有余悸。
贺函崧混圈比他早,嘴巴也比他甜,许多圈里叫得上名字的老板都挺喜欢他,平时聚个会什么的都爱叫他去。就算现在贺函崧的大金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上自己,他也没底气在贺函崧跟前造次。
更何况那男人来一次电话被自己奚落一顿,等到哪天失去耐心,自己的死期大概也就到了。
叶钦在心里叹气,圈里摸爬滚打四年多,他还是没能学会完全压住自己的脾气,用月月姐的话说,就是“迟早要吃大亏”。
宋?围观他给那只淘汰许多年的旧型号手机充电,好奇地问:“钦哥你还留着这个破手机干嘛?这个做备用机都太过时啦。”
叶钦不理他,开机后先打开相册,见那些照片还好好地在那儿,不禁松了口气。
“老照片啊,别存手机里啦,保不齐哪天就开不了机了。”宋?提议道,“备份到电脑或者U盘里吧,安全。”
叶钦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入了神:“有备份。”
“哦,那就好。”宋?凑上来看一眼,问,“这是谁啊?”
叶钦生怕看太久下次手机就真打不开了,按电源键关机。
等到宋?扭头忙别的去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我哥哥。”
不知是否因为今天提到那两个字的关系,叶钦又做了那个梦。
平地而起的风,银杏树下的少年,以及想追上去却不听使唤的双脚。
醒来时满身大汗,叶钦低头看自己手心,手指收紧复又张开,如此重复几次,才渐渐止住战栗,压下心头肆意蔓延的恐惧。
他又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了,可是上次梦到他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想到这里,叶钦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该抱有期待,还是该继续沉浸在挣脱不开的回忆里。
外头天已经大亮,叶钦下床倒了杯水,手还有点发软,不慎让杯盖摔落在地。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床的宋?还是睡得死沉,动都没动一下。
叶钦不禁失笑,心想把这小孩从二十楼扔下去他大概都不会醒。
在他们名存实亡的组合里,贺函崧年纪最大,今年二十有四,宋?年纪最小,出道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上台前能紧张到哭出来,因此叶钦平日里比较照顾他。宋?从小没有父母,受到恩惠懂得感激,两人你来我往就成了朋友。
今天有个电视剧视镜,是宋?让给叶钦的。叶钦本来有顾虑,宋?说:“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的,有活儿干有觉睡,哥你去试试吧,你要是选上了,我也跟着长脸啊。”
叶钦确实缺钱,想了想便接受了。
试镜地点在S市,叶钦跟郑悦月打了声招呼,自己买高铁票去。背上包,戴上口罩,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还是犹豫了一下,折返回来,把抽屉里的手机带上。
六个小时的高铁,几乎与他从前坐飞机去国外度假的时长比肩。叶钦在车上想起宋?先前教自己的方法,拿在用的手机开了个热点,五年前的老手机居然搜到信号连上了。
登录微信的时候,他没抱什么希望,以为这么多年没用早就登不上去了,谁知不仅登录成功,还加载出一长串未读消息。
叶钦屏住呼吸,慢慢往下划,停在没有新消息的第一个对话框时,他又重提轻放地将胸腔里的一口气缓缓呼出。
手指还是不自觉点进朋友圈,最后的动态依旧是六年前四根棒棒糖的照片。那时候的微信没有对谁可见或者只展示某个期限内的朋友圈内容,自己也没有被拉黑,显然这些年都没人再上过这个号。
叶钦忍不住自嘲,想什么呢?他知道了所有真相,只会恨我,怎么可能再主动联系?
他走得干净彻底,所有能联系的方式全部阻断,能留下一个可供回忆的地方,证明那段时光真的存在过,已经足够善良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却好像花光身上的所有力气。叶钦疲惫地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