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闺房里的铜镜成精了

第34节

    “你胡说。”她的桃花眼里再无柔情,只余下恨难平,“如果我坐不住胎,我不会今日才出事。一切都是因为你。”她终于失声哭泣,将泪流尽,“我从不曾想过要害你,为何你偏偏不放过我呢。”
    封恒僵硬端坐在轮椅上,明明想要抚.摸她的手一动不动落在他双膝。等薛盈哭够了,他唤道“来人”。
    有护卫入内端来药,他道:“把药喝了吧。”
    薛盈抬起头,花容带泪痕,目中再无一点情意。她看封恒,只有恨了。
    这一次她没再打翻那碗药,想接过,抬起的双臂却牵扯到腹中一痛。封恒察觉,亲自将药喂到她唇边。
    她如木偶般就着他手喝下药,封恒示意护卫摆膳,亲自端起碗喂薛盈。
    她也再没有拒绝,一点都没有反抗地咽下。山中应该没有厨娘,她吃下的鱼肉带着腥气,每喝一口汤都恶心得反胃,却硬生生逼迫自己咽下。
    薛盈终于历经这些挫折明白,她要保护自己,她要活着回长京。
    等喂完薛盈,封恒摇着轮椅回到桌旁用膳。
    薛盈望着屋内的人,这道青色身影颀长,他清贵得如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吃相依旧雅致好看,却在她眼里再也望不见从前的那丝倾慕了。
    “我的婢女呢。”
    “你若听我的话,我便留她们的性命。”
    薛盈讥笑:“你要我如何听你的话。”
    “妾心悠思远,望与君长寿。闲时登山埠,暇时君抚琴。”房中响起封恒磁性低沉的声音,“双十育儿女,三十做嫁衣,四十送嫁娶,五十伴君侧,六十铅华谢,七十随君行。或有儿孙绕,百岁共此生。”
    薛盈的身影轻颤。她失笑:“我听不懂。”
    封恒没有为难她,夜色与他声音一样宁静:“你如今不便登山埠,随我行。就在这山里陪我便可。”他摇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薛盈深深后悔。
    封恒方才所吟的诗是她在景北别院中时,悄悄在封恒书房里写下的情话。十五岁的她害羞,不曾给他看过,揉成团丢在了篓子里。她从来不会想到会与封恒分开,他说过要她等他。她做到了,他却先失信了。那些曾以为可以一生相守,可以生儿育女、子孙绕膝的梦都是痴心妄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过这段感情,从不认识此人。
    这一夜薛盈在睡梦中频频做噩梦,她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鼻端檀木香环绕,窗外晦涩,山中太冷寂,烛火已灭,屋子里一片漆黑。薛盈浑身发冷,衾被不算厚,她盖着仍瑟瑟发抖。
    屋内似有暗影掠过,薛盈听见一道木轮声。
    “你……”她恼怒,“你想做什么。”
    “山中夜凉。”是封恒的声音。
    他已来到榻前,片刻,床榻上多出一具温暖的身体。薛盈惊慌,抬手要抵抗时被封恒在夜里握住。
    他掌心滚烫,她听见一道心跳声,那样地快。
    她恼羞成怒,觉得屈辱:“我是刚刚小产的人,你喜欢见红么。”
    “薛盈,你眼里,我已是这般不堪的人物。”
    薛盈低低一笑。讽刺:“我眼里,早无你。”
    “别挣扎,如若你不想今后也做不成母亲。”
    薛盈僵住。
    衾被下的身体靠近她,带着滚烫的臂膀将她搂住。她闻着鼻端清浅的藿香草气息,再也没有从前那份喜欢,只有无尽的厌恶。
    薛盈动不得,她觉得每动一下整个身体都是疼的。她忍着腹痛从枕下握住那最后一支发簪,在漆黑里当作利器直刺向封恒。
    他扬手接下,似乎早有防备,夺过她手中的发簪丢在地面,反握住她的手。
    “你不想身体好转,我奉陪。”
    薛盈只觉此刻深深无助,如果盛俞知晓她怀了身孕,定是十分开心的吧。她冷声道:“等我离开这里,我会告诉我的丈夫,让他发兵攻东,让你后悔莫及。”
    “你不可告诉他。”
    “你怕了。”
    封恒低笑。
    薛盈被这一声磁性的声音勾起从前的思绪,她喜欢封恒时,大抵是真的喜欢,喜欢他的青衣隽永,喜欢他的清冷高贵,也喜欢他低低的笑,那样云淡风轻,却在她心底重如千钧。此刻,她也是真的恨。
    封恒道:“你不会告诉盛俞。”他说起,“东朝与西宋烽火连天,周朝不会受到波及,只因为它的疆土隔着一个东朝。如果盛俞知道我劫走了你,他会盛怒,他会攻打东朝。北疆广水自南而下,西宋的船一向是巨轮,他们南行北上,北疆守兵不足,轻而易举可攻下周朝。”
    薛盈僵住,她懂唇亡齿寒,可她不懂得这么深入的军政。
    封恒道:“你不能告诉盛俞,因为你告诉他,他会为红颜舍天下。周朝外强中干,衰兵无用,你会是罪人,是周朝被灭、战火屠民的罪人。”
    她浑身僵硬,封恒的手臂搂紧她。他没有逾越,似乎只是单纯想搂她入睡。
    他道:“我知你能明白这一切。”
    这个夜晚是薛盈度过的最难熬的夜晚。她再醒来时身边已无封恒。
    清晨的山中云雾低垂,另一间屋内,一名中年大夫跪在封恒跟前,出口的腔调都带着瑟瑟惧意。
    “她已大损元气,只要她平安度过昨夜与今夜里,没有发高热,没有受寒,便能慢慢挺过来……”
    薛盈在房中坐卧不安,她的手落在小腹,泪水无声滑出眼角。她方才试探着想下床,但四肢无力,且腹中还有些疼痛,一想起封恒警告她若不想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便不要下床,她便不敢再挪动。
    今日里她还是没有见到白湘与江媛二人,不知薛子成有无受伤。
    封恒被下人推着轮椅来到房中,薛盈问:“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伤害我弟弟。”
    “他无事。”
    薛盈失笑:“你想带我去哪,去东朝么。”
    封恒凝望她:“我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我想见我的婢女。”
    “你休养好,明日让你见她二人。”
    今夜里依旧寒冷,薛盈盖的衾被太薄,似乎封恒无意出山采买厚的棉被,毕竟他一旦出山定容易暴.露。薛盈深知若薛子成此刻是平安的,发现她不见一定会派人四处寻找她。
    薛盈冷得发抖,喝过药便睡下。到山中寂静时,她房中又想起木轮声。她心中恼羞,漆黑里封恒已再上了榻,如昨夜那般搂了她入睡。
    她发现她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稍一动气便似血亏,小腹也会疼痛难忍。
    身侧躺着杀她孩儿的凶手,薛盈恨。她闭口不言,封恒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开口再逼迫她交谈。
    第二日。
    她房门内冲进两道身影,是白湘与江媛。
    她二人扑倒在床榻前,白湘发髻蓬乱,目中滑下眼泪:“是奴婢无用,害娘娘小产……”
    江媛埋首哭泣:“是我无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娘娘。”
    “你二人……别哭了。”薛盈怕自己忍不住会再落泪。江媛抬起头,薛盈这才瞧见她额间淌血,双颊也青紫一片。
    “他们对你动刑了?”
    江媛含泪摇头。白湘道:“娘娘,我们得知娘娘小产都在责怪自己,媛儿愧疚,不停对天磕头求菩萨保佑娘娘。”
    江媛额间已破肿,两个人此刻都狼狈不堪,薛盈苦笑:“不要再提小产。”
    白湘忙应诺,江媛垂下头,泪水掉在了双膝上。
    屋内没有旁人,薛盈轻声道:“外面有出路么。”
    江媛摇头:“奴婢方才来时四处观望了一眼,这里都有守卫,咱们逃不出去。”
    “可有水路。”
    两人一愣,皆摇头道不知。
    薛盈道:“我这两日的食物都是鱼肉,这里定有水路。我深感自己体虚,待我养好精力后会去查探水路在何处。只要找到有水的地方,便能将我们的音讯传递出去。”她悄声嘱咐二人,“寻些可漂流于水面的信物,随我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盛俞:朕好心疼,朕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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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薛盈休养了五日后, 终于能行动自如。她虽感觉自己身体仍有虚弱,但已恢复了不少精气, 除了每日闻着鱼肉的腥气有些作呕, 腹中也未再感觉到痛了。
    山中阴雨多日,今日终于放晴。薛盈站在檐下, 庭院内的石墩旁,封恒正端坐抚琴。他的琴声穿透高墙与山林, 一如往常遏云盈耳。
    薛盈看似在听琴, 却是在悄然沉思。封恒敢这般弹琴,足矣证明此处离外界甚远。
    薛盈走到他身前:“我想找个地方沐浴。”
    封恒抬眸看她:“我让人烧好水抬去你屋内。”他没给她机会四处走动。
    外边寒风猎猎, 薛盈只能在屋内沐浴完。江媛在火盆里烧着炭, 白湘闻着鼻端的檀香, 偏头瞧着那青兽香炉一眼, 端起茶水浇熄了里面的香。
    “谁许你灭香的。”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冷厉声。
    薛盈望见封恒被推入房中。
    白湘目中憎恶,直视着封恒不言。封恒亲自将轮椅摇到案台前:“都下去。”
    两人紧张看向薛盈,薛盈道:“先出去。”
    屋内只剩二人, 封恒重新燃起青兽香炉中的檀香,袅袅青烟升起,他落上香盖。
    “这种香你喜欢么。”
    薛盈不言。
    封恒道:“我记得你最爱梨花,冬去春来时, 这里会有梨花盛开。我从未陪你看过梨花吧。”
    薛盈不屑开口。她再也不念着那些过往, 她恨不得手刃他。
    屋内静了许久,她想起一些事,问起:“东朝与西宋在交战, 你是天子身前的红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来见你。”
    薛盈红唇间逸出一声笑,轻视的,鄙夷的。
    封恒道:“我要找的人是你所找的人。”
    薛盈不笨,一瞬间已道:“子浔居士?”
    “此人熟知西宋地形,我此番来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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