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赵明珠,捂着脸哭得可伤心。
夏暁那几下子刚好砸在她的额头上鼻梁骨上,额头迅速肿了包不算,赵明珠那鼻子里,血更是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捂着鼻子,赵明珠大呼小叫:“我鼻子断了,我鼻子断了!都是死的吗,还不快送我回城找大夫!!”
主子受了伤,这可如何是好!
远远看着的赵府下人们吓破了胆,踉踉跄跄地过来,扶着赵明珠就往马车上架。
她们也顾不上抓住打人的夏暁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害怕。若是赵明珠破了相,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驾着马车飞快地往城中赶,只留下仓促的背影。
……
李嬷嬷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有些忧心:“姑娘又惹祸了,会不会耽误主子的事儿?”
侍剑冰块脸,有点不理解她的担忧:“……这不是那女人自己找茬?”不动手抽,难不成站着让她打?
两人对视一眼,侍剑满脸不以为然。
李嬷嬷:“……”
碍眼的人都走了,夏暁也不用在车上缩着。
几人将马车寄放在山脚下的凉茶铺子里,徒步往半山腰爬。
李嬷嬷跟在夏暁身边,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忍不住提点了一句:“姑娘,赵家那姑娘怕是又要闹了,您不若夜里跟爷好好说说。”
“说什么?”
“跟爷说说今儿遇着的这事儿啊。”李嬷嬷想着她才十六的年岁,怕是还不懂人情世故,语重心长,“您对她动手,且还伤着她了。若是您也受了伤还好,偏您没事儿。这若是要对峙了,您就是占理也是错。”
说得有道理,夏暁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她说我打她,我就打她了?”
李嬷嬷一愣:“啊?”
“不是她打我么?”
夏暁瞪大了眼,看了眼闷声不吭跟着的侍剑惊奇地问,“明明她带着六个护卫围我的马车,怎么变成我打她?你看见我打她了?”
侍剑浑身一僵,略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帘,声音嗡嗡的:“没……”
夏暁一笑,歪头冲李嬷嬷道:“你看,我说我没打她嘛!”
“你说赵家的姑娘心怎么这么狠毒?我一个中毒颇深的娇弱女子,都下不来马车,哪有那手劲打得她头破血流?她非要这般污蔑?”
她皱了皱眉,一脸愤怒地冲李嬷嬷谴责道,“官家太太怕是觉得我们平头小百姓没权没势,不顺心了故意不放!真是欺人太甚!”
李嬷嬷:“……”
此次对话后,一路死寂。
三人相顾无言,很快登上了半山腰的寺庙。
夏暁跪在一尺高的佛像面前,闭着眼十分虔诚,并且长篇大论地感谢了一通。
李嬷嬷侍剑等人不知道她心里说什么,看她跪了那么久,心里还惊疑,没想到爱吃肉的夏姑娘竟还是个佛门信徒?
夏暁:……感谢老天爷给我一条命!感谢老天爷没将我送去肥猪地主老员外家!感谢老天爷夏家还没倒掉!感谢老天爷她家花儿还清白无暇!最后,感谢老天爷周斯年他真的长得超好看!
最后,求周斯年发现了她弄断了他的箫,别打人……
夏暁上了一炷香,便起身去找求护身符的。
护身符的案桌设在偏厅,夏暁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地方。她站在求护身符的案桌边,看着桌案上黑黄黑黄的东西,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断成两截的长箫。
夏暁默默心虚,不若她求两张吧……
第三十一章
揣着两张护身符, 一行人用了斋饭就回了。李嬷嬷陪着夏暁在马车内坐着,侍剑挥着马鞭,安静地赶着车。
马车上, 夏暁想想还是心虚。
虽然弄断了箫不是她有意, 但李嬷嬷对那盒子的态度, 着实叫她没办法不在意。瞥了瞥李嬷嬷的脸色,夏暁状似闲聊地问了句:“对了嬷嬷,方才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啊, 你那么紧张?”
李嬷嬷是一愣, 没明白, 转瞬才意识到夏暁问的什么。
赵明珠闹的时候,李嬷嬷背对着马车站,并未看清夏暁的动作。听她这么问以为夏暁起了探听周斯年私事儿的心思,抿了嘴角有些为难:“盒子里自然装得世子爷的东西, 姑娘突然问这个做甚?”
夏暁心一跳, 心更虚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嬷嬷的眼睛, 面上装的若无其事:“没什么啊, 就有点好奇。”
李嬷嬷斜眼看夏暁, 总觉得她神情有点奇怪。可一想, 那盒子她是亲眼看着夏暁放回去的, 李嬷嬷倒也不曾觉得箫会出了什么事。悄摸地打量夏暁的神色, 见她只问了两句也不追根究底, 李嬷嬷反倒为自己大惊小怪感觉讪讪。
夏姑娘难得好奇世子爷的事儿, 她这么一口回绝了也不太好。
其实那根箫, 也不是个贵重物儿,只在于送的人是大公子才这般珍贵罢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跟夏暁说,周斯雅战死是全京城都知晓的。但身为周家仆人,顾忌着周家主子触景伤怀,于周斯雅的事儿上下意识就避讳。
心下几番纠结,李嬷嬷觉得还某些事该跟夏暁说一说。免得这心大的姑娘哪日触到世子爷忌讳,还不知道错在哪儿。
叹了口气,李嬷嬷开口:“姑娘若是真好奇,其实也没甚好隐瞒的。”
夏暁本就心虚,听李嬷嬷这语气,小心脏都有些抖。
李嬷嬷没注意到她面上异色,神情略带着可惜地继续说:“……那根箫,是爷十二岁时,大公子送的。”
“……大公子?”夏暁抓到关键字。
李嬷嬷点头:“对。”
“爷的兄长啊?爷跟他兄长关系很好?”夏暁最怕这种亲情梗了,神准的直觉告知她里头的事儿大了。
李嬷嬷没注意她异样,接下来的话,却如惊雷劈的夏暁措手不及:“是爷一母同胞的兄长,比世子爷年长五岁,兄弟两个自小很是亲厚。只是天妒英才,大公子十年前战死沙场。”
夏暁没说话,背后的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爷总念着兄长,下人们于大公子的事儿从不敢碰,就怕惹了世子爷逆鳞。”
夏暁:“……”
……突然好想跳车。
李嬷嬷终于发现她神情不对劲了,看了眼夏暁,以为她在后怕:“姑娘莫担忧,好在你放回去了,老奴不会多嘴跟爷说。”
夏暁笑了笑,尽量掩饰住心虚:“是啊是啊,好险呢!多亏嬷嬷你提醒。”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嬷嬷不藏着掖着了便顺口将继续说。左右这姑娘也算不得外人,能好好随侍世子爷身边,她们这些伺候的也安心:“那把箫也不是名贵乐器,爷这么些年去哪儿都随身带着……”
“既然如此,为何今儿个盒子在马车里?”夏暁心里苦,都要随身携带了怎么不带好!竟然被她随便翻翻就翻出来,最烦躁的是还正好被她一屁股坐断了!
原还打算告知李嬷嬷这件事儿的夏暁,此时恨不得实情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她心里寻思着,若不一会儿回了城她赶紧买个样式一样的,先应付了这茬,等回了京城再仔细想办法。左右也没见周斯年平常拿出来把玩,这段时间更是忙的不见人影,应该能混过去……吧?
可这般想着还觉得自己倒霉,忍不住碎碎地又质问,“嬷嬷既说了爷很珍视,怎地他又不好好收起来?”
提起这个,李嬷嬷与外头偷听的侍剑倒是心声一致了。他们哪里看得透爷想什么啊,爷自小习惯就怪,反正不去碰最好。
夏暁巴巴地看着她,这简直太坑了!
李嬷嬷也解释不好周斯年的想法,转头又继续说起定国公府的事儿。想着即便这个是养在外头的,比起作践世子爷的长公主,这位更像爷的枕边人。定国公府的那些事儿,该知道的,也该叫夏暁心中有个底儿。
这般想着,李嬷嬷便决定继续提点夏暁:“夏姑娘即便知晓世子爷姓周,怕是也不知他是哪个公侯府邸的世子吧?”
夏暁满脑子都在回忆那根箫什么模样,心神不宁地点了头。
她确实不太懂,对古代官僚体系浅薄的认知让她对‘世子爷’三个字的理解,仅止于‘勋贵’。即便当初听到李嬷嬷说,要她单从‘世子’这两个字里获得旁的什么信息,真是为难她了。
夏暁头点的干脆,李嬷嬷看着有些好笑。
这个夏姑娘,明明不是个蠢笨的,偏偏又活得稀里糊涂。跟在世子爷身边两个月,愣是就知道个名字:“老奴猜,若不是老奴上回顺口说了爷的身份,您是不是还对世子爷的事儿一无所知?”
眨了眨眼,夏暁不否认。
事实上,若不是李嬷嬷那次提起了,她甚至连那位爷名叫‘周斯年’都不知道!
“那爷家中境况您知道多少?”
夏暁:“……”
她不知晓多少,但看着西府下人规矩严。她猜测周斯年若不是富家公子,那便是某个官员之子,但没敢往高了猜。
“……爷是何年岁可知?”
夏暁摇头,反正看着不老。
“那……可有询问过爷有无官名在身?”
继续摇头。
李嬷嬷:“……”
一问三不知,这姑娘是活得有多糊涂!就这种态度,领进主宅被那位吃了都半点不冤枉!
李嬷嬷叹气,只得跟夏暁重头讲起:“爷出自定国公府,一等公爵位。定国公府三代国公都镇守漠北,守护大康百年,在百姓心中十分有声望。定国公嫡系往年在漠北,也是从世子爷这代才渐渐回了京。”
夏暁无言以对,周斯年的身份不曾想会这么高。
一等公爵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听她哥哥说过,整个大康朝一共才三位一等公爵。定国公府,更是大名鼎鼎。
“爷的身份很高啊……”
李嬷嬷点头,出了皇家宗室,就属他们周家最为贵重:“朝中之事,老奴说不清也不便多说。老奴主要在世子爷院子里伺候,就跟您讲一讲定国公府的主子境况。”
夏暁突然丧失了斗志,身子歪在软榻上,一脸烂泥湖不上墙:“……你说。”
李嬷嬷见状眉头一皱,却也没在意。
照她看来,朝晖堂那位不是个好相与的,府内的火早晚会烧到夏暁身上。而夏暁这人虽有点小聪明吧,但做事靠谱的时候真心不多。
李嬷嬷总觉得,她一转身这姑娘就要惹祸。
“世子爷是国公夫人嫡出,今年刚二十有二。”李嬷嬷言简意赅,“夫人所出两个公子,爷是次子,长公子便是方才那位,十七岁战死沙场,府上人还在的也就世子爷一个。剩下的,还有两个姑娘,年岁不大,具是庶出。”
简单交代完,转头见软榻上窝着的夏暁走神。李嬷嬷暗暗皱了眉头,心下有些不悦。她在费心提点,可这姑娘却应付了事,有些不识好歹。
夏暁确实有些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