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脸色一沉:“非礼勿视。”
殷蕙朝他撇撇嘴:“父王允许我们观礼,就说明不在乎让我们看几眼,再说了,不光我,大嫂二嫂还有那些官家少奶奶都看了呢,怎么,只许你们天天盯着歌姬跳那不正经的舞,我们看几眼正经的龙舟比赛,都不行?”
这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魏曕突然将她拉到怀里。
殷蕙惊呼一声。
魏曕动作一顿,扫眼外面,他便没有做什么,只看着她道:“下次不许乱看。”
殷蕙眸光流转,索性坐在他的腿上,捏捏他的手臂,一脸神秘地道:“其实我看过比冯指挥使还要健硕的人。”
冯谡乃燕王麾下第一猛将,无论刀法还是身形之魁梧,魏曕都没有见过能超过冯谡的,闻言便问:“何人?”
殷蕙笑道:“明早我让金盏去安排,傍晚城门口,您亲眼见见,便知道我所说不虚了。”
魏曕懂了:“你的伙计?”
殷蕙:“差不多吧,如果您感兴趣,明晚再与您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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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黄昏,魏曕进了城门,像上次找她的马般扫视两侧街头,然后他就看见一位穿灰色粗布短褐的壮汉。
城门前百姓们熙熙攘攘,个个都在为生活奔波,唯独那壮汉,鹤立鸡群犹如一棵历经寒霜而不倒的苍松,面容刚毅,目光内敛,仿佛周围发生什么都不会牵动他的情绪。
当魏曕看过去的时候,廖十三也看到了他。
虽然尊卑有别,廖十三也想接受三夫人的引荐去燕王的护卫所里做事,可他并没有像周叔那般卑微地恭迎魏曕,而是维持默立的姿态,只有目光跟随魏曕,随着魏曕的移动而移动。
漫长的对视过后,魏曕朝他点点头,策马离去。
“三爷,那人绝非等闲之辈。”长风也看到了廖十三,对主子道。
魏曕只想快点回府,向殷氏打听此人的来历。
于是,吃过晚饭,殷蕙就坐在床上,绘声绘色地给魏曕讲起廖十三行走江湖的英勇事迹来,譬如祖父遇见廖十三那日,廖十三所在的商队几十个护卫都死了,只有廖十三杀都杀不死,劫匪们不想白白折了人手才丢下廖十三在大漠里自生自灭,又譬如廖十三为了报答祖父的救命之恩,从此不辞辛苦地替廖家商队效力,重情重义。
魏曕默默听着,此时问:“既然如此,你为何向我引荐他?”
她安排廖十三给他相看,不可能只是让他见识对方魁梧的体格。
殷蕙犹豫片刻,道:“内情不好明说,总之是我堂哥得罪了廖叔,廖叔铁骨铮铮,不愿再为我们家效力。哎,通过此事您也能明白我为何要扶植阆哥儿,我那堂哥,真不是什么好人,祖父差点被他气病了。”
魏曕想到了月初她多出的那趟门,大概就是处理殷闻与廖十三的恩怨了。
“他住在何处?明日让长风去试试他的功夫,如果他能打败长风,我会向父王引荐他。”
殷蕙高兴道:“他就住在潼关烤肉馍铺子的后宅,铺子生意忙,前面人多眼杂的,您叫长风去后门叩门。”
魏曕记下了。
次日,长风奉命去廖家走了一趟,比试完了,再去卫所见三爷。
魏曕上下看他一眼:“如何?”
长风惭愧道:“比了拳脚与刀法,我都输了。”
魏曕:“比了多少回合?”
长风头垂得更低:“其人力大无穷,拳法我只坚持了十二回合,刀法他精妙不如我,我坚持到了三十招。”
魏曕点点头,勉励道:“输给他并不丢人,可有受伤?”
长风难掩苦色:“挨了几拳。”
魏曕让他去军营领伤药。
回到王府,魏曕就去找父王禀报此事。
燕王听了廖十三的来历,摸着胡子思忖道:“也不知道殷家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魏曕自然已经派长风查过,结合廖秋娘烧了王家厨房一事,很容易猜到真相。
燕王哼道:“没出息的玩意,殷家迟早败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该多跟殷墉要点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与其糟蹋了,不如充当军需,还能给殷家后辈积德。
魏曕垂眸,妻族家里出了这种事,他面上也不光彩,只是他也惜才,不忍为了面子错过一位猛将,廖十三那人,即便不懂兵法,亦可冲锋陷阵,重挫敌军。
燕王瞥见儿子的神色,咳了咳,道:“你媳妇很不错,纯良明理,且举荐有功,可见殷墉教女有方,只是二房不中用。”
魏曕:“父王谬赞了。”
燕王:“嗯,你先带廖十三去卫所吧,下个月我要去围场秋猎,到时候再看看他的本事。”
魏曕领命告退。
殷蕙从他口中听说“秋猎”二字,眼睛便是一亮。
魏曕道:“你先别高兴,父王并未说要带内眷去。”
殷蕙笑道:“可父王也没说不许我们去,怎么,不如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您再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输了,我……”
她凑到魏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魏曕看她:“你当真会跳?”
殷蕙:“殷家姑娘都多才多艺无所不精,要我给您数数我一共有过多少位女先生吗?”
魏曕从未听过如此自夸之词,顿了顿,同意与她赌。
三日后,燕王准备七月中旬去围场秋猎的消息就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不但他会带上妻妾,还允许儿子们带上媳妇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蕙蕙:开心!
二爷纪纤纤:开心!
燕王:老三怎么绷着脸,不想去?
第56章
燕王府其实就是一座规格略小的皇宫,规矩森严。
京城的皇后妃子们基本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燕王府里的女眷亦是如此,只稍微自由点,譬如郭侧妃可以回娘家瞧瞧,纪纤纤偶尔可以拉着二爷魏昳出门逛逛,殷蕙则在燕王的默许下可以每个月出趟门料理嫁妆产业。
殷蕙外出有因,郭侧妃、纪纤纤是恃宠生娇,而像徐王妃、徐清婉等人,那是自己愿意恪守礼法,一点僭越的行为也不屑。
但谁又真的喜欢被关在一座华丽的牢笼里?
所以,燕王要带众人去围场秋猎的消息一传出来,王府后宫各房主子丫鬟都喜气洋洋的,把过年的氛围都比下去了,二郎、三郎更是差不多每日都要把秋猎挂在嘴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撒撒欢。
衡哥儿还不懂这些,他只看到娘亲与丫鬟们说说笑笑地在收拾各种箱笼。
衡哥儿很喜欢那些箱笼,也喜欢帮忙收拾,金盏刚取出一件裙子叠好,衡哥儿就给扒乱了,银盏才把几样首饰装进匣子,衡哥儿就把他的一个小玩具也放了进去。别人都是认认真真地做事,他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捣乱,殷蕙训他,小家伙还开心地笑。
傍晚魏曕来到后院,看见次间里摆了一个箱笼,格外突兀,正疑惑箱笼有何用,箱笼里面的彩缎居然动了,随即冒出衡哥儿的小脑袋。
魏曕差点没绷住笑,走过去要把儿子抱出来。
衡哥儿推开爹爹的手,就喜欢在箱子里待着。
殷蕙对魏曕解释道:“这一整天都在给我们添乱,后来就喜欢钻箱子玩,我干脆给他摆一个在外面。”
箱子有衡哥儿肩膀那么高,小家伙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去。
箱子两边有提手,魏曕叫儿子坐好,他提着提手,将箱笼拎了起来。
衡哥儿就像坐轿子一样,跟着爹爹在屋里转了一圈,魏曕放下箱子,他还不干,还要。
殷蕙坐在榻上,看着魏曕陪儿子转了四五圈,衡哥儿才肯出来。
两辈子,只有与衡哥儿在一起的时候,魏曕才像一个真正的大活人,充满了人情味。
不过,衡哥儿也就这两年能使唤爹爹了,等衡哥儿去书堂读书时,魏曕就会变成一个彻底的严父,开始严格教导衡哥儿的学业与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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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院都收拾妥当,七月十八,天微微亮,王府三代主子们便陆续登上了马车。
松林围场位于北平府属县热河县,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有绵延千里的密集森林,亦有蜿蜒流淌的河流,曾是辽帝狩猎之地。燕王好武,抵达北平府巡视一圈后,觉得这地方不错,便命人重新将松林围场修建起来,方便他以后来此跑马狩猎。
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但在封地内可以畅行无阻。
只是从平城到围场,要走六七日。
这日晌午,车马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息,女眷们带着孩子一块儿用饭。
纪纤纤小声朝殷蕙抱怨:“天天坐在车上,我都要闷死了,浑身也不舒服。”
不知为何,纪纤纤明明看不起殷蕙的出身,却喜欢跟殷蕙说这些琐事,对徐清婉她便只有挑衅。
殷蕙笑道:“二嫂再忍几日,到了围场就好了。”
她可记得,上辈子去围场,纪纤纤像脱笼的鸟儿一样四处游玩,要回去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
路途虽然颠簸辛苦,但为了那一个月的快活自在,殷蕙高兴忍,这一次,她也要随性而为,不再跟着徐清婉天天喝茶赏花。
吃完饭,大家纷纷趁出发前的短暂功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
魏楹来到殷蕙身边,笑道:“三嫂,我看见你也把飞雪带上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跑马?”
飞雪就是殷蕙那匹白马的名字。
殷蕙笑着应道:“好啊,三妹记住这话,别一到围场,你便把我忘了。”
燕王宠爱魏楹,他连纪纤纤跑马都不介意,殷蕙陪着魏楹一块儿跑马,燕王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公爹可能也体谅她们平时拘束,在围场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纤纤插话道:“我也带了马,咱们一块儿比。”
她本来不会骑马,嫁到燕王府后,见魏楹竟然可以学马,纪纤纤便也跟魏昳讨了一匹漂亮的马学起来,这次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徐清婉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仿佛听不见这边的叽叽喳喳。
另一侧屋檐下,李侧妃往这边瞄了眼,对徐王妃道:“清婉是不是太绷着了?您看纤纤、楹楹她们都不喜欢去找她,宁可围在老三媳妇身边。”
徐王妃淡笑道:“清婉是好静一些。”
李侧妃笑道:“也是,纤纤、楹楹性子活泼,老三媳妇这一年来也越发伶俐了。”
温夫人与崔夫人站在后面,听着这话总觉得刺耳,并不像什么夸赞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