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理所当然的点头,承认这一点。
南宋以文官压武官,而又以文官反对新宋反对的最厉害,虽然说有跟金人党项人的政策有关,但更重要的,只怕还是新宋对武官看的跟文官同样重要甚至更重有直接的关系。这一点侵害了文官集团的利益,这才是根本的矛盾!
完颜康深吸一口气,原来宫里这两口子暗藏着这样一个大凶器呢。一边煽风点火,把人家搅和的一团乱,然后两人在释放出这样的信号,真真是要了老命了。
不就是文官不说好话吗?有什么关系?人家开恩科了。
江南文风鼎盛呀,读书人多,但这想考出来那是难上加难的。但是去新宋就不一样了,他们占了优势,在科举场上,必然是南地士子中榜者多。这些人将来必是新宋的鼓吹者。文人嘛,什么时候意见完全一致过?
不怕有人反对,就怕没人支持。只要有人支持,爱反对的只管反对去,时间能消弭一切反对的声音,这个真不算是什么大事。
而这军衔制下来,真正动摇的是南宋的根本。南宋给予的太少,需要将士们付出的则很多。而北地正好相反,只要你愿意从伍,便从你穿上戎装那一刻,供养你到老。便是不行幸死在了战场了,父母子女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还不算,其子女能得到恩荫,直接入军事学堂。
在南宋还有许多的底层百姓,他们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走还是不走?这根本就是不用问的问题!
四爷的话却还没说完:“朝廷下令,召集工匠农人,不拘是哪一方面的工匠,都需要。朝廷给予每户一套小院,另给安家银钱和粮食若干……农人也一样,除了小院、安家的银钱粮食,另有荒地每人五亩,十年免税,朝廷免费发放种子……”
如此,便把在南宋没有产业的最贫苦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若是没有这些人做工租种田地,便是富户有良田千倾,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一手玩的更是狠辣了!
一条条政令下去,随着雕儿飞向燕京,完颜康知道,南宋只怕真撑不了多少年了。
士农工商,商是最先通的,而如今这几条下去,这四项全在涵盖在内。
他就提醒说:“主公呀,得趁着朝廷把政令颁布下来之前离开南宋!”要不然,叫人家知道您就在这里,人家不肯放咱们走的。
四爷便笑:“往南便是海,上了船绕过去就回去了!”
说的轻松,但他不是真的很想逛了。这次把南宋的情况看了之后,对之前商量好的策略心里有数了。如今看看杨次山那颗棋子怎么样,好使不好使,若是好使,那就是离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剩下的事情有朝闻阁协助,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此一来,一行人便的都轻松起来。
阿丑还道:“其实在燕京,也一样到处都能看到南货,商人才不管打仗不打仗,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他们不赚的银钱。之前我在街面上还见了贡品的丝绸,说实话,据说那是供奉里临安行宫里的,咱们在宫里,难道少了这样的东西了……”
不光没少,价格也未必就见得贵。甚至比送往临安的宫里,还便宜了两成。
这么说着话,就一路打听着进了牛家村。
牛家村……跟别的江南小村,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土墙茅顶,一样是穷苦百姓。
进了村子,杨过就问小童:“知道杨家怎么走吗?”
小童摇头:“哪个杨家?”
“便是杨铁心家!”杨过这么问。
杨铁心是谁?
小童摇头:“不知道呀!”
边上大些的孩子就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我娘说过,就是那个……铲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那里早没人了,连院子里的土皮都被带走了,你去做什么?”
完颜康黑脸,问什么杨家。他瞪了儿子一眼,笑问说:“那郭家呢?郭家往哪边走!”
小童恍然:“我知道了,你们是找那个瞎子老爹的么?”
瞎子老爹?!
完颜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说:该不会这么巧,偏碰上柯镇恶了吧。
他都想说咱们先回吧,跟这些人交往实在是费劲的很。结果话还没出口呢,就听那大点的孩子说:“昨天还有两个人来找瞎子老爹,只怕人还没走呢?”
龙儿就问说:“可是一男一女,三十许岁上下?”
那孩子点头:“正是呢!”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你们朝那个方向走,房子最破的那家便是了。他们家很久没有人了,房子早破了。院子里还有荒草……”
既然郭靖和黄蓉在这里,那倒是得见一面的!
第1472章 江湖有你(44)三合一
四爷重重的甩下车帘子,然后往车厢里一靠,都不想说话了。
这还过不去了是吧!
咋到哪都能碰上呢?
郭靖和黄蓉两人回京述职已经是迟了,怎么到现在了还在这里晃悠呢?
恒儿朝他姐努努嘴,叫他姐看爹爹。
龙儿悄悄的瞪了他一眼,才伸手给她爹揉肩膀:“咱们就是出来转转,等姑父他们祭奠完了,咱们这就回了。至于郭都督……只怕如今我娘的面前,都堆满弹劾的奏折了。国法总在那里放着呢,便是夺情开恩,这罚总是要罚的。”
到时候由着您出气便好了。
这不是出气不出气的事。
四爷睁开眼睛想说点什么,但想想龙儿也不是桐桐。跟桐桐不用说,她也能明白此时自己心里的各种不舒服。但跟龙儿,你饶是说上千言万语,她也未必能领会一二。
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但不管愿意不愿意,已经到这地方了,这有些事就躲不过的。
到了郭家门口,果然,最破的院子便是郭家了。
院子里,郭靖跪着,听到动静也都转过头来。黄蓉在边上,一看见车辕上的完颜康,便什么都明白了。
郭靖一脸激动:“阿康,你怎么来了?”
四爷总不能躲在车里不出来吧,这一路上颠簸,也得舒展舒展。不能说因为这些人叫自己受委屈。那边正打招呼呢,见帘子一掀,从里面出来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小少年,郭靖还愣着呢,黄蓉已经迎出去了。郭靖赶紧起身,这时已经看到四爷的半拉子身子从车厢里出来了。
郭靖一激动,张嘴便喊:“主……”
一个‘主公’没喊完,就被黄蓉高声截断了:“主要是杨家兄弟回来的太巧了,当真是吓了我们一跳。”然后朝郭靖使眼色,你大师傅还在里面呢,叫什么主公。不想惹事就不要喊叫,只当是你的杨兄弟突然也回来了不就好了。
郭靖猛然间明白了过来,只赶过去对着四爷见礼,却不再说话了,只扭脸问完颜康:“阿康怎么突然回来了?”
完颜康一脸一言难尽,“刚好有事,路过了,想来祭奠一下郭家伯父。想着从家门口过,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这话说的很动听了,杨家早就成了一片荒芜,哪里还有什么家。这个家自然是指郭家。
专门来祭奠郭啸天,拿郭家当自家,这便是不见外的意思。
郭靖重重的拍了完颜康的肩膀,边上的黄蓉局就道:“我也正与靖哥哥商量,说请人将隔壁的院子也修起来,正好这边的院子也着实是慌了,很不成个样子。”她说着,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原本是曲师兄的酒铺,我也想一道儿给拾掇出来,好歹是傻姑的家。”
完颜康心说,你回应我的善意这本没错,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回京述职远比现在修院子来的重要的多吧。
他这一沉凝,黄蓉秒懂,便道:“本来想着明天就得赶紧走,回京述职的。修院子的事是留了银钱给乡老,想来修整院子这点事,也能做好的。”
完颜康心里就叹:这得亏这郭靖是找了个聪明的老婆,要不然呀,他这脾性,当真是不适合官场。
他也不避讳,直言道:“按时间,你们早该到燕京了。怎么到现在还在临安。不是我说你呀义兄……”他说着,看了一眼四爷,“要不是主公押着,那弹劾的奏章能堆满大殿了。”
郭靖一脸黯然:“该是我受罚的……”说着,就要给四爷跪下。
完颜康一手拦了,黄蓉赶紧道:“阿康你是不知道……我们都出发了,结果半路上遇到从丐帮那里得来了大师傅叫人送来的信,只说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靖哥哥当时就说,要上折子,是我先拦了,说等看看情况,许是不太要紧呢。实在要紧,咱们带回燕京,娘娘的医术咱们是信得过的。如此,这折子便没有发。可不想按照大师傅留下的地址找过去,只见打斗的痕迹,满地的血迹,却不见大师傅的人影,那时候我们是真急了。也真就忘了上折子那一茬。心急如焚,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找……昨儿才找过来……”
龙儿在边上就接话:“我的医术,虽不到家,但若是重伤,给我看看,我再想想法子。”
黄蓉一脸难色,朝屋里看了一眼。
龙儿便了然,想起之前在村头,那孩子一口一个‘瞎子老爹’,这就证明柯镇恶到牛家村的时日不短,而且能自由活动,以至于连村里的孩子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么这重伤快要死的事,必然是假的了。
这是有意要拖延郭靖夫妻的行程。
黄蓉便道:“靖哥哥说要走,大师傅便要绝食,刚才……靖哥哥在请罪……”她朝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眼里有一丝几乎都快掩饰不住的厌恶,“大师傅不允,只说靖哥哥要敢踏出南宋一步,他便死在靖哥哥面前。”
那这柯镇恶当真是有够叫人讨厌的。非得把他的一切强加于徒弟,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听着的人都挺无语的,那破屋子的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柯镇恶一脸怒色从里面走了出来,冷笑道:“……怎么?当真大师傅的话你都不肯听了。”
“大师傅……”郭靖一脸的难色,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徒儿不是不肯听话,只是徒儿记得大师傅的教诲……徒儿不能做叛臣……况且,谁对百姓好,徒儿看在眼里……”
“不要再说了,你就是听信那个妖女的话,始终不肯听为师的。”柯镇恶手里降魔杖重重的砸在地上,顿时间,院子里的尘土飞扬,扑了人一脸。
龙儿用袖子替她爹挡了,她却只皱眉侧了脸,飞尘还是迷进了眼睛。
杨过一瞧,顿时就不乐意,马上道:“我也是年纪小,还真没见过这种挟恩图报的。你是师傅就得听你的,你咋这么心狠呢?你就不想想,我郭伯伯的娘亲,我郭祖母还在新宋呢。行!哪怕你不愿意叫人家儿子孝顺母亲,只孝顺你这师傅,这也都行,那你不能叫人家连女儿也不顾吧。我郭伯伯和郭伯母的独女,如今还在新宋呢。两个至亲之人都在新宋,你却叫我郭伯伯叛了新宋投奔南宋,你是不置那祖孙二人于死地不罢休呀。”他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声,“一头是有恩的大师傅,一头是亲娘亲闺女,救了这边那边就得死,我要是郭伯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蓉暗暗点头,看着杨过的眼神倒是温和起来。连这个大的孩子都懂这个道理,可这老瞎子却一点都不明白。
杨过就说:“要不这样,既然两边为难,无有办法,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黄蓉嘴角一翘,马上就道:“你说便是了。如今当真是没法子了,不管什么法子,说出来参详参详也好呀……”
杨过一本正经的道:“舍不得大师傅死,舍不得亲娘亲闺女死,这便是一个死局呀。非死解不开的!要不,大师傅也别死了,叫郭伯父死吧……郭伯父死了,就什么都解开了……”
“胡说!”完颜康呵斥道:“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死什么?你郭伯父死了……你郭家祖母谁来奉养,你郭家妹妹谁来抚养。况且,郭家也是忠良之后,如今郭家还没有子嗣传承,你郭伯父死了,到那边怎么见你郭家祖父?”
父子俩这么一唱一和,把柯镇恶的脸都说黑了。
那边黄蓉眼里闪过笑意,只说:“杨家兄弟也不要训斥孩子,我看这孩子说的很是。与其这么左右为难,当真是不如一死了之的好。”她说着,便拔出匕首递了过去:“靖哥哥,你先走!你走了,我一定追随你去。至于婆母和芙儿,便交给杨家兄弟照看了。如此,用两条命抵了师傅们的恩情便是了……”
“妖女!”柯镇恶大怒,降魔杖指着黄蓉而来:“我徒儿如今都是被你害的。若是早离了南宋,也早就带着郭夫人离开了,哪里如现在这般,受制于人!”
黄蓉侧身躲了,轻笑一声:“大师傅真正无礼的很……”
“可不是无礼嘛!”龙儿站出来道:“你张嘴闭嘴将郭夫人骂为妖女,可你知道,你嘴里这个妖女,这些年都做了多少事。倭寇海盗往年常年在南宋沿海偷袭,烧杀抢掠无所不作,这自从郭都督夫妇驻扎以来,南宋沿海可受到半点侵扰?南宋往来的船只可有被海盗袭击的?都没有!你道是南宋的商人都是见利忘义,不顾朝廷愿意与新宋做生意?都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海上的安全,是谁给他们的!”一传十十传百,商人们都知道新宋对于南宋的人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来往生意从来不曾断绝。内陆封锁就走海上,这条商路如今繁华的不得了。若是能将运河的货运和敞开,那这经济何愁不繁华。可这几年,运河走人尚可,货运越来越不好运了,海上那条线也越发的重要起来。为何爹爹和娘亲对郭都督夫妻比旁人的宽容,这便是主要原因。爹爹说,南宋的子民也是子民,当受到保护。于是,郭都督就坚决执行。换个人,也能执行,但执行的效果,不会有这么好。毕竟,孤悬海外的一支水师,常打交道的都是富商。保护了人家的财产,按照人情,必定是要上门致谢的。这致谢,便必然会带着谢礼。这谢来谢去了的,谢下来的结果便是,要不了两年,只怕那些商人不给一定的费用,水师都不肯出动的。真要演变成这样,这就不是施恩,而是结怨了。但郭都督却不会,郭夫人会自己去做生意,但却不会怂恿郭都督收受别人的谢礼和贿赂。这为新宋赢得的是名声和人心。新宋商业繁荣,也与南宋的商人不畏南宋朝廷坚持与新宋做生意有直接的关系。
而这些,黄蓉在其中,功不可没!
黄蓉也很惊讶,龙儿这丫头向来是不喜欢她的,这一点她很清楚。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却站出来为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一下。
龙儿不管黄蓉怎么想,她只说事实。不管其自身的品性性格,也不管她那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但她做了,这就得记住。小节不用太计较,大节上两人不曾有亏。
恒儿就说柯镇恶:“不管怎么样,新宋朝廷都得对柯大侠说一声谢谢。正是江南七侠数年的悉心教导,才有了如今爱民若此的郭都督。”他笑着走过去,走到柯镇恶面前,“柯大侠,我姓赵,单名一个‘启’。”
恒儿只是乳名,家里人叫的。
人家大名叫赵启。
柯镇恶耳朵动了动,听声音能判断出来,这个孩子年纪不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防备,直接叫他走到了他的身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说他叫赵启。
赵启?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