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定唐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他面前,先问病情,再看神志。
凌枢含糊答应一声,懒洋洋地放松下来。
岳定唐只当他身体又反复了,皱起眉头,朝正在给老袁缝合伤口的医生道:“能不能先给他一点止痛药?”
“我刚才探过了,他没烧,情况还好,等我给这位先生做完了,就马上给他医治。”医生头也不抬道。
换作老袁,估计找个中医老大夫就上来了,岳定唐找的却是西医,毕竟他们这几个人,要么是摔伤,要么是枪伤,动手术消炎止痛,还是西医的手法见效更快些。
老袁的情况尚好,掉下山崖的时候被树木挡住,骨折错位不算严重,吃了消炎药用木板固定住,一些外伤缝合一下,擦擦药,十天半月也就能痊愈了。
岳定唐觉得凌枢的情况有些麻烦,在后者裤管被卷起时,看着医生严肃的表情,未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枪伤之后还挪动了,会不会对骨头有影响?”
医生没吱声,抿着唇,低头翻那些血肉模糊的组织。
岳定唐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晕血。
而且只晕姓凌的血。
刚才他看见医生给老袁清洗伤口,明明还好好的。
酒精浇过伤口,污血逐渐被洗去,但这个过程显然极为痛苦,凌枢眉头拧紧,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却始终一声不吭。
“能不能给他打个麻醉?”岳定唐忍不住又道。
医生抬头瞪他一眼,还挺有个性。
岳定唐苦笑。
“你怎么这么啰嗦?”听语气好像两人还是旧识。
“这是我朋友。”岳定唐道。
医生:“那我不是你朋友?你不信我?”
岳定唐无言以对。
医生凉凉道:“原来这朋友还有轻重之分,难怪我在奉天几年,从没见你来看望过我,这会儿有事,就想起我来了。”
他嘴上调侃,动作却没慢半分,片刻功夫就把凌枢腿上的子弹挑出来。
“万幸,子弹在里面没有碎开,也没有对筋骨造成损害,消炎药你要每天吃,这两天就不要动弹了,你肋骨的伤也要养,胳膊没什么大碍,是外伤。最好是过几天下山去我的诊所,我给你重新清洗包扎伤口。”
医生扫了他们一眼,又道:“算了,看你们这样估计是不会回城了,当我白说,反正你自己注意,伤口不能沾水,去了大城市有条件一定要去换药。”
他把药物器具消毒之后放回药箱,整整衣服起身。
“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他瞥了眼站在门边闷声不吭,一只手却摸进兜里的老袁。
“定唐,你让我上山来医人的时候,可没有说连我自己也得留下。”
岳定唐朝老袁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又对医生道:“一场误会,他不知道你我关系,你走吧,我就不送了,记得走后山的路,别被人发现。”
医生不耐烦:“我不回城,我要直接出城,去给镇上一户人家看病,三天后才回奉天,放心好了!”
三天之后,估计他们也就大功告成了。
老袁心有疑虑,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问,见岳定唐没表示,只好强忍留人的欲望,直到医生走远了。
“这人没问题吗?”
岳定唐:“他是我留学时的校友,后来又去了日本深造医学,在奉天开诊所好几年了,跟日本人关系不错。”
老袁着急上火:“那你还让他走,现在追上去恐怕来不及了!”
岳定唐又补充一句:“他族叔膝下无子,他是从小被过继去继承香火的,刘镇的生身父亲和亲兄长,是济南人,二八年五月死于非命。”
老袁一怔,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言语了。
“烧鸡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