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落凝成糖

第118节

    玄商君跪倒在地,幸好乾坤法祖立刻解围,说:“陛下请看,此处法阵,是否改为天雷殛顶,让普化天尊用五雷珠布阵更为妥当?”
    少典宵衣凝神思索法阵,总算暂时将此事搁到了一边。玄商君向炛兲一施眼色,炛兲会意,默默退走。乾坤法祖叹了一口气,向他摇了摇头。这意思很明显——不要再惹你父神生气了。
    玄商君向他轻施一礼,很快收敛心神,继续商讨伏击之策。
    魔族,晨昏道。
    嘲风赶回来的时候,魔尊等人已经等候多时。相柳当然早已把消息传了回来,所以见到他,诸魔也并不意外。嘲风跪倒在魔尊面前,魔尊一看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孽子,你还有脸回来!”
    嘲风以额触地,仅仅是这一磕,额头已经冒了血。
    炎方一见,顿时又有些心疼,说:“够了!”
    他旁边,白骨夫人说:“今日容你进入晨昏道,只是事发突然的权宜之计。你休以为让一个女人代为受过,就能免去你的刑罚。”
    嘲风来不及请罪,说:“父尊、姑奶奶,母妃被歹人所掳,要求魔族两日之后,在归墟之畔,以盘古斧碎片赎人。”
    “什么?!”闻听这话,诸魔全都变了脸色。
    魔尊炎方更是惊身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他声音都已变了调,瞳孔中布满杀机。嘲风这才将谷海潮的话转达一遍,就连白骨夫人都一脸不可置信:“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掳走我魔族宫妃?!”她虽然不喜欢雪倾心,但愤恨却丝毫不比炎方少。毕竟此举可是彻彻底底地羞辱了整个魔族。
    嘲风得到这个消息有些时候,心里也已经盘算清楚。他说:“父尊,姑奶奶,此狂徒不仅掳走了母妃,还掳走了神后霓虹。如此藐视神、魔两族,足见此人实力莫测。儿臣建议,联合神族,共同诛杀此贼。”
    他这话一出,立刻就被其他魔族反对。
    神、魔两族多年不睦,岂能联手?!
    这是谁也不敢提出的事,嘲风却早有预料,他说:“诸位,如今我们在明,强敌在暗。若不联手,难道我们魔族勇士冲在阵前,为神族解决敌人吗?”
    他这话一出,诸魔都安静下来。大家仔细一想,对啊。难道我们要为神族拼命吗?
    嘲风这才重新向魔尊和白骨夫人拜道:“父尊,姑奶奶。我们如今与神族联手,只是为了让神族也出一份力。说不定此贼正是料定神、魔两族不会联手,才敢如此猖狂。此人不除,魔族颜面何存?”
    白骨夫人沉吟不语,炎方却已经拿定主意:“此言有理。你即刻拟书,前往神族,商定战策。”
    嘲风应了一声是,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已经有魔兵来报:“尊上,神族遣二郎真君为使,前来求见。”
    白骨夫人与魔尊互看一眼,不用说也知道此人是为何而来。他叹了一口气,说:“让他进来吧。”
    二郎神刚进魔界,就看到一件怪事。
    一个美貌女子在魔兵的监视之下,三拜九叩,徐徐前进。女子肌肤细嫩,哪里禁得处这样的频频跪拜?她的膝盖和手掌都已可见血迹。光洁姣好的额头更是红肿不堪。
    可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规规矩矩地下跪、磕头,每一个动作都端庄优雅,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狼狈和疼痛。周遭围观的魔族越来越多,但只会更多——因为前面就是魔族的夜市。
    而她目不斜视,那些嘲弄或者询问,她都无动于衷。
    二郎神本想问一问此女身份,但魔族对待神族可并不友善。他找不到机会。
    第272章
    神、魔两族秘密备战之时,四界看上去却是风平浪静。
    藏识海。
    神后霓虹上神和魔妃雪倾心被困在两根冰柱之中。二人动弹不得,但她们都能说话。
    雪倾心用斜光瞟了一眼旁边冰柱,单是见到这个女人的衣饰,她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她说:“你是霓虹上神?”
    霓虹上神无法转头,目光直视着空旷阴暗的洞府。万千情绪堆积,她说出的话却是:“我不觉得我们有话可说。”
    这话当然是对自己身份的默认。雪倾心笑着说:“怎么无话可说呢?”她的声音也像落雪,温柔却寒凉,她说,“三千年前,我在神梦树下煮雪烹茶,有个年轻男子踏雪而来。他说我的人就像我的名字,令人一见倾心。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正是人间大雪。他站在神梦树下,任雪覆了一身,他神情呆呆的,眸子却清亮得让人心动。那时候,我是天界雪女,你是霞族霓虹上仙。”
    霓虹上神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吼出两个字:“住嘴!”
    雪倾心怎么可能闭嘴?她翻开旧事,轻掸记忆的尘埃,娓娓道来:“这种时候,你不觉得听听故事更好吗?我们在神梦树下饮茶,后来他给我带了人间的酒。我喝不惯,总觉得苦,于是他自己酿了一坛送给我,说是酿造的时候,用了最干净的初雪。”
    霓虹上神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少典宵衣,是如何紧张而又期待地将这坛酒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是少典宵衣不可能为她做的事。
    雪倾心脸上带着笑,丝毫不为目前的境况担心。
    她说:“他说想看我跳舞,我就在南天门堆了一个雪人。我告诉他,如果七天之后,雪人不化,我就去神梦树下,为他跳舞。于是他专门炼制了一盏法宝,只为了守护那个雪人,守啊守啊,守了七天七夜。啊,这法宝后来很有名,说不定你曾经见过。”
    “冰息灯。”霓虹上神字字哽咽。那件搁置在她寝殿中的冰息灯,自己多年来爱如至宝,而今却让她泣不成声。
    雪倾心说:“对。不过你所看到的已经是后来的仿品了。当时那一盏,在我这儿。后来我真的为他编了一支舞,曲子你大概也听过,名叫《渐秋阑》。”
    霓虹不再说话,她听过,因为仙娥说,少典宵衣最喜欢这首曲子。于是她命人将此曲编了舞,为他祝寿。那一年她刚刚出嫁,还是个满心温软柔情的傻瓜。
    往事层层堆叠,拼凑出一个稚嫩而深情的少年。自己丈夫的影子,在她未曾到达的岁月里徐徐浮现,而她在别人的故事里泪流满面。
    第273章
    天葩院。
    夜昙倚着殿门,一直等到东方泛白,玄商君仍然没有回来。
    倒是飞池得了炛兲的口信,提了一篮子荤菜进来。他刚一敲门,门立刻打开。飞池吓了一跳,夜昙几乎瞬间探出头来,一见是他,顿时哼了一声。
    飞池当然知道她是在等谁,看起来,最近她跟自家君上的感情已经是增温了不少。飞池略感欣慰——好歹君上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他献上手里的篮子,说:“公主,君上怕您饿着,特意让小的前来为您做个火锅。”
    他很自觉地把自家君上的关切之情全数表露出来,夜昙却一眼就看见躲在他身后的碧穹。于是君上的关怀暂时被搁到一边,夜昙挑眉:“我以为你这辈子都龟缩不出了呢!”
    碧穹一手揪住飞池的袖角,满脸都写着心虚。
    飞池只得说:“她病了一场,还请公主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病了一场?”夜昙是那种不计前嫌的人吗?她立刻说:“是坏事干多了,心虚所致吧?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手段。来来,你说说,当时你是怎么害死步青瓷嫁祸给本公主的?
    你是不是压根没救她上来啊?”
    飞池微怔,碧穹急得脖子都红了:“没有,不是我!”她眼眶一红,眼泪又开始打转,“我才没有害死她呢!”
    “哦?”夜昙有了兴致,问:“她和你在一起,她死了,你安然无恙,总有原因吧?”
    碧穹见识了步微月的手段,当然不敢供出步微月。再说了,她跟夜昙同样也不对付,自然也不会帮助夜昙。她硬着头皮,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干的好事,少来赖我!”
    “还学会嘴硬了!”夜昙猛地提高音量,厉声喝问,“步微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替她隐瞒?!”
    碧穹本就如惊弓之鸟,此时吓得差点跳起来:“她才没给我什么好处,她都不知道我看见了。她……”话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哼!”她把头一偏,再也不说话了。
    飞池听出什么,问:“你看见了什么?”
    碧穹立刻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准问我!”
    飞池为难地看看夜昙,夜昙叹气,说:“算了,就你这种笨蛋,看见了什么都没有用。你们霞族的万霞听音,明明可以留下她作案的铁证。不用说,你肯定是什么也没留咯?”
    碧穹羞怒:“你才是笨蛋!我……我……”她表面不服,心里却如醍醐灌顶——对啊,我怎么就没留下证据呢?然而她对夜昙也没什么好感——让她们俩狗咬狗就好了,自己掺和什么?
    她顿时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留什么证据?”
    夜昙也懒得再问她,飞池将篮子里的菜洗了洗,搭锅熬汤。
    骨头汤的香气在天葩院散开,夜昙却回头望了一眼殿门。玄商君还是没有回来。
    唉,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去救神后。
    蓬莱绛阙。
    玄商君当然是无暇抽身的。既然神魔两族要合作,当然要一起商讨伏击神秘人的法子。二郎真君带去了联络法宝,少典宵衣和魔尊炎方的谈话却并不愉快。
    殿中,魔尊的虚影被投射在殿中,虽然远在晨昏道,但当他看到少典宵衣那张脸时,依旧满脸阴云。于是原本的商议,立刻变成怒喝:“少典宵衣,盘古斧碎片分明已落入神族之手,贼人为何会绑架我魔族嫔妃以做要挟?莫非是你贼喊捉贼,故弄玄虚?”
    少典宵衣哪甘示弱?他同样没个好脸色:“炎方,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信口开河,不觉可笑吗?”
    这二人,刚一开口已经是火花四溅。玄商君没办法,只好向站在炎方身边的嘲风示意。嘲风自然也是救母心切,他扬手铺开一卷地图,正是归墟。而归墟北岸密密麻麻,皆是布下的法阵。
    玄商君一边看,一边以指代笔,在另一岸快速标明神族的布置。
    嘲风以为自己注意力已经很集中,但在玄商君面前,他需要很努力,才能不去想正在叩拜而行的青葵,跟上玄商君的节奏。他同样以指代笔,一边快速分析神族的布置,一边完善魔族的布防。
    少典宵衣和炎方也渐渐停止了嘴枪舌战,二人低头凝视着法卷,只见长有丈余的法卷之上,神魔两族的攻守阵法逐渐完善。一条巨龙浮游其间,目光炯炯,口欲吐火。
    渐渐的,这二人也暂时搁置了恩怨,共同完善法阵——无论如何,总要先诛杀了这大胆狂徒再说。
    第274章
    藏识海。
    松涛如海,瀑似悬川。
    书舍里还有许多学子正在读书,他们大多来自四界的名门望族。其中更不乏四界皇族——毕竟,就连玄商君和嘲风也曾到此游学过。
    东丘枢坐在松树下,石桌上香炉里溢出轻烟袅袅,他却皱紧了眉头。四下无人,他拉开衣袖,只见手腕上,溃烂的皮肤流出恶心的脓水。
    这些秘制的香料,已经越来越难掩盖他身上的气味。
    他抬头看看天,天空仍然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他正在腐烂,可万物欣欣向荣,没有什么会向他看。这人间,真是冷漠啊。
    他拿起小木勺,往香炉里添了一点香料。
    掳走神后和魔妃,显然已经激怒了神、魔两界,他却没有为此担忧。他将衣袖靠近香炉,驱了驱身上的异味,满腹心事,却尽是那株不知所踪的地脉紫芝。
    自己用尽酷刑,离光旸那个老顽固,却始终不肯说出地脉紫芝的下落。它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少典宵衣为了天帝的地位,不一定会乖乖交出盘古斧碎片。但无论如何,也只有赌一把。
    ——没有时间了。
    妖族,紫芜没有回去。
    天界大乱,玄商君等人忙着在归墟两侧设伏,没有人发现她还留在妖族。她在妖族很自由——毕竟是妖皇看好的准儿媳,谁敢怠慢?
    帝岚绝就不乐意了,问:“我的大小姐,难道你这样四处乱晃,就能找到神后了吗?”
    紫芜没精打采:“当然不能。可以掳走我母神的贼人,岂能那么容易被发现?咦?”她似乎想到什么,一脸兴奋地回头,“我找不到,你能啊!”
    帝岚绝很是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紫芜扑过去缠住他的手臂:“你们妖兽的嗅觉都很好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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