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喉结伏动, 稍一低头，视线撞上她的。
她俨然一只偷到糖的小猫，眼眸晶亮, 满脸羞红, 舔了舔唇角。
季礼心被猫爪挠了一下, 想亲她, 又怕她真的不愿, 一时间不知道这样的引诱是自己给她, 还是她给自己。
沈言曦以为季礼会亲自己，但他没有。
沈言曦没把自己捯饬得香香白白有点扭捏不想和他亲，可扭捏中，心里又藏着一点小小的期待。
————
六点半, 云消雨霁, 天光初昼。
酒店大门口, 沈言曦送季礼。
季礼本想让酒店订车，沈言曦执意让季礼坐自己的保姆车回去，因为她的保姆车可以把座位放平, 连着后座就是一张床，季礼可以在路上休息, 季礼问她怎么办，小姑娘说她还有乔悦, 她可以蹭乔悦的车去现场。
季礼放下心来。
季礼坐在小姑娘常坐的后排右边，小姑娘站在车外两手拉着他右手。
她平常觉得宽敞的阿尔法季礼坐着就刚好。
季礼难得只比她高出一点, 靠近的画面分外养眼。
季礼用温和的视线注视她。
沈言曦没注意, 交代司机杨叔：“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然后又操心地叮嘱季礼, “左边座位下有个储物箱，箱子里有眼罩和一次性耳塞，你座位左边扶手有个按钮，按开是冷柜，里面有饮料和零食。”
她无懈可击的脸落在季礼眼底，从眉眼到菱唇，每一处线条都精致明丽。
沈言曦接着道：“但那饮料有点冰，你喝之前先拿出来放一会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想我了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季礼看她时专注，“嗯”一声漫不经心。
“对了，”沈言曦想到什么，“路上好像有个休息区，我给你找个电话，你可以提前订碗面条或者粥，到了之后可以直接吃，我吃过一次，味道还可以，总好过你什么都不吃。”
说着，她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低头在手机上翻找电话。
“不用了。”季礼低声沉沉。
沈言曦抬头看他：“为什么不用——”
季礼探身出来，薄唇覆上她的。
很轻很明确又很克制的一个吻。
甚至，都算不上接吻。
沈言曦反应力随着温凉的触感消失，而季礼只是吻了吻她柔润的唇瓣便松开了她。
沈言曦脸颊漫了刚消散的绯红，脑海“嗡”成一片雪花，唇微启着，睁着大而清澈的眼睛看他。
季礼回身坐好，修长的食指轻碰着她有浅亮湿痕的唇，嗓音低缓含笑：“抱歉，你太美了，我情不自禁。”
第一句。
他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季礼手离开她的唇，指尖似乎掠过她敏-感白皙的脖颈落至薄衫上，指骨分明的手拢了拢她薄衫的领口，道：“好好工作，我在家等你。”
第二句。
说完，他又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走了，乖。”
第三句。
季礼的话和动作都随意散漫，深邃的眼底揉发亮的笑意和情愫。
沈言曦点点头，乖巧地朝他挥挥手。
季礼学她，弯着唇角朝她挥挥手。
沈言曦目送保姆车驶离，直到车影不见，才缓缓把手垂下。
而刚刚那些走失的意识此刻才逐渐回笼，沈言曦想到他那个吻，想到他的话，想到他的神态，面红心跳，被他碰过的唇、脖颈、锁骨肌肤宛如起了被烫的后劲，悄悄泛出大片绯色。
什么抱歉太美情不自禁。
什么在家等你。
什么乖。
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好。
他笑起来，也好迷人。
沈言曦用手背拍脸想让脸上的温度降下去，可一想到他刚才捏自己脸时的纵容和哄，只想捂脸无声尖叫。
————
保姆车上，季礼笑意未散。
刚刚沈言曦和季礼道别时，杨叔在玩手机，他只听到老板对季总的唠叨，没看到季总亲老板那一下，以为季总只是过来处理工作的，忍不住道：“季总您虽然忙，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了，我经常看华盛这里开个楼盘，那里收购个公司，啧啧啧，了不得。”
“你现在觉得身体好没关系，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健康是用钱买不来的，而且您钱已经赚得够多了。”
杨叔又思及平时安洁对他说的话，道：“沈老板吧，虽然有时候闹腾了点，但她人好，心软，我老婆过生日她都记得给她发红包，她现在年龄小不记得您的好，如果和你有什么不快，你千万别记在心上。”
季礼笑着“嗯”了声。
“是不是困了啊？通宵开会？”杨叔从后视镜见季礼笑得疲，赶紧收了声音又体贴地给他放下后座的遮光帘。
暗下来的空间里，季礼回想昨晚——他本以为能自制，结果无法自制，他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司机过来要二十分钟，可他去见她本来就只有三十分钟，季礼自然连那二十分钟都不愿多等直接叫了出租车——他做事素来讲究章法，但好像关于沈言曦，他就顾不上什么章法。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一样。
季礼想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想想小姑娘理直气壮嘟囔说“没唇砂没唇膏不接吻印象不好”，又亲他唇角，最后碎碎念交代自己那番话生怕自己没吃好没睡好。
她当真美好又可爱。
季礼又觉得，自己的冲动理所应当。
与此同时，沈言曦接到安洁电话，服装那边有问题要沟通，她索性先去会场休息室再化妆。
乔悦保姆车平稳行驶在公路上，窗外风景不断倒退。
车内。
沈言曦静坐着，时不时“噗嗤”笑一下，时不时“噗嗤”笑一下。
乔悦狐疑地看向沈言曦：“怎么了？”
沈言曦欲言又止，眼睫颤了颤，羞涩好几秒，才捧着脸道：“我和季礼恋爱了。”
乔悦刚和沈言曦相熟时觉得沈言曦和季礼有故事，越接触越觉得，这两人有故事的概率等同于自然生长环境下夏天的玫瑰开在冬天里，不可能也不可思议，这厢听到沈言曦这么说，乔悦只是“哦”一声，平平地问：“昨晚刚梦的？”
沈言曦一愣。
“不是，”她认真给乔悦解释说，“昨晚陶梦然在酒局上碰到季礼，有个女的向季礼示好，陶梦然给我分析说可能是情债，我当时心态就崩了，打电话想问问季礼，然后季礼给我表白了，连夜过来看我，刚刚才走。”
沈言曦说得郑重其事。
乔悦一边“嗯嗯嗯”一边翻白眼。
沈言曦问：“你不信吗？”
“信信信，”乔悦卷着沈言曦发梢道，“不过下次玛丽苏的时候换个桥段，披星戴月就为看恋人一眼这种事我大学都做不出来，你说的是那个只认钱、你这种绝色拼命撩还各种嘲讽的华盛董事局主席兼总裁季礼？”
沈言曦强调：“是真的。”
乔悦敷衍：“嗯嗯，我没说假的，”她宽慰道，“灵感来源于生活，心态崩了幻想幻想很正常。”
沈言曦急：“不是幻想，真的，酒店前台还拦了季礼，我下去接的他。”
乔悦真的笑了，不太忍心戳穿上头的沈老师：“这家酒店和华盛有合作案，之前在财经版面闹得沸沸扬扬，季总本来咬死了价格后来突然让了三个点，酒店老板抱季总大腿都来不及，季总想上楼找个沈家大小姐会被前台拦？”
这下，沈言曦也怔了。
如果乔悦说的是真的，那就季礼为什么会被拦，他拿了手机完全可以打个电话。
所以真的是自己在臆想？
可能昨晚自己电话拨出去就睡着了？
乔悦已经从沈言曦变幻的表情读懂她的内心戏，放开她柔顺的长发，拍拍她的肩：“沈老师你要知道，不可能任何事情都一帆风顺，你的演艺事业已经顺风顺水，感情上遭受一点挫折实在正常，尤其季总那样的人，表露情绪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要学会理解包容，朝前看。”
沈言曦本来就没睡饱，被乔悦这一通唬得脑子有点短路，没想到去翻微信记录，却还坚持：“不，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乔悦：“我没反驳你。”
沈言曦：“你不信。”
乔悦：“不然你给季总打个电话？”
沈言曦摇头：“会吵到他休息，而且很傻。”
乔悦耸肩：“那你让我怎么信。”
沈言曦：“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和季礼在一起了，我和他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让你信。”
乔悦好笑：“对啊，你和他在一起和我不信并不冲突。”
就在两人持续进行低段位争论时，沈言曦放在两个座位之间的手机忽然亮起。
她偏头看时，屏幕自动解了锁，两人都看到了备注为“老公”的微信。
【老公：记得吃早饭。】
沈言曦就着通知栏回复。
【沈言曦：嘤。】
季礼回得很快。
【老公：这么快就想我了？】
【沈言曦：嘤。】
季礼被小姑娘可爱到了。
【老公：你休息一下。】
沈言曦学他。
【沈言曦：你也休息一下[爱心.emoji]】
【老公：收下[爱心.emoji]】
季礼连个收下爱心的表情包都没有，正经地敲了个文字的“收下”。
明明有点古板和村网通，沈言曦却因为他的配合感觉自己像泡在糖水里，浑身都甜丝丝的。
沈言曦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而一旁，乔悦已经惊呆了。
以沈言曦的脾性，这个“老公”必然是季总，“季总”能这样说话？？还收下爱心？？这么一看，沈老师真的和季总恋爱了？？？
季总就和恋爱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乔悦心里有一万只神兽奔涌之后，彻底蒙了。
而沈言曦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和乔悦在争辩什么，甜蜜又苦恼地自言自语：“哎呀我忘了问他吃东西没有，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她好像在问乔悦：“你说我要不要给程胜打个电话让他给季礼准备一杯热咖啡？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牛奶吧？”新问题来了，“那我要怎么给程胜说啊，直接说给我男朋友准备好像有点炫耀的意思，但直接一句祈使句万一程胜以为我和季礼关系还很僵要谋害季礼怎么办？”
“但他昨晚来两个多小时，现在回去两个多小时，真的没有好好睡觉，”沈言曦似在软软抱怨，“明明他让我别回去理智点，结果他自己为了半小时不管不顾地来了……”
沈言曦越想越想季礼的怀抱，想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蹭啊蹭。
饶是乔悦这种对恋爱无感的人，都被身家千亿季总这半小时秀得彻彻底底说不出话。
好半天，乔悦才酸溜溜道：“你们都这样无师自通吗？”
沈言曦才理乔悦：“什么无师自通？”
乔悦提醒：“昨晚。”
沈言曦：“嗯哼？”
乔悦：“我们相约发誓。”
沈言曦演技很好地想不起来。
乔悦艰难道：“你用我们仅存的一点友谊起誓说将来谈恋爱绝对不会秀恩爱，”乔悦怒，“可这连12个小时都没到，就这么一盆一盆狗粮朝我脸上砸？”
沈言曦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尽量了，可有点控制不住，”沈言曦垂眸羞道，“就总会想他。”
乔悦：“？”
乔悦：“你自己听听听听，这是人道的歉吗？”
“当然不是，”沈言曦道，“仙女道歉啊。”
乔悦：“？”
沈言曦想了想，格外坦荡道：“本来昨晚的事就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用乔悦说的话，“而且你刚刚不还给我说，要包容理解朝前看吗，”沈言曦肯定，“我觉得你说得对。”
乔悦心说，我觉得我说得不对，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自己。
她甚至开始思考，当初为什么会为了沈言曦翘苏城，至少苏城不会秀恩爱，可转念一想，苏城不秀，苏城包的那些艺人会秀，和那些艺人比起来，沈老师秀恩爱的方式格外清新脱俗不物质。
这么开解了，乔悦心里好受很多，甚至觉得沈言曦的狗粮有滋有味的。
而沈言曦不知道乔悦心里经历了这些弯弯绕绕，脸上挂着笑意在发给程胜的叮嘱上删删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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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沈言曦和季礼分隔两市，忙得脚不沾地。
沈言曦本来可以早点回a市，但工作室有个艺人和一个艺人好友新剧路透都在b市，之前沈言曦上戏他们帮忙站了台，沈言曦自然要把人情还回去，b市卫视强势，乔悦又暗示沈言曦为《寻安》接两期访谈，通告就越堆越多。
有时，季礼上午给沈言曦发的消息，沈言曦可能下午才从安洁那拿到手机，沈言曦中午给季礼发消息，季礼可能晚上才结束饭局，但每晚临睡前，季礼都会给沈言曦打电话。
沈言曦先汇报自己一天做了什么，季礼再说自己一天做了什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两人听对方说着，就很开心，然后是漫无目的的其他话题和甜言蜜语。
偶尔时间晚了，沈言曦还不愿意挂电话，季礼会敛了柔色一板一眼叫她的名字“沈言曦”。
沈言曦一边听话一边忍不住想，怎么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偶尔沈言曦休息间隙给季礼打电话，季礼刚好在工作，沈言曦就不挂也不发出声音，安安静静陪季礼工作，数他批了多少份文件，有多少个高层进来汇报事情。
沈言曦才费尽千辛万苦追完了那本章章狗血修罗场的总裁文，高层离开后，她突然奇想：“我会不会像那个女主一样，在医院被抱错了，”她压低声音，“其实我是和季家沈家有血海深仇的对头家女儿，后来恶毒女二为了拉我下水爆出我的身世，转眼间曾经的温馨家庭变成修罗场，曾经的家人对我赶尽杀绝，一时间我进退维谷人生低潮，这时，只有男主陪在我身边，甚至为了我不惜背叛家族……”
季礼唇角忍不住抽了抽，想提醒她他见过她出生的时候有多丑，怕她仙女嚷嚷，算了，话到嘴边是笑：“你这么说对得起你爸爸妈妈大伯父大伯母？这么多年白宠你了？”
沈言曦傲娇地哼道：“我男朋友才不会出卖我。”
季礼的嗓音沉静，裹了点笑意：“再叫一次。”
“啊？”沈言曦故意，“叫什么？”
季礼不急不慢地反问：“你说呢？”
季礼擅长琢磨人心，每个音节都像一把小锤子，轻敲在沈言曦心上。
沈言曦倏而想到什么：“上次你来找我故意被拦下是不是就是想听我叫你男朋友？”
季礼根本不否认：“不然呢？”
沈言曦骨子里有一点点叛逆，这样的叛逆在恋爱后蜕变成了撒娇的情绪，季礼越是这么坦诚地承认，她越是娇娇气气不想如他的愿：“为什么不是你叫我女朋友，而是我叫你男朋友。”
季礼：“你知道我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我对严丝合缝卡在关系里的称呼不感兴趣，我想听你叫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这样叫你。”
沈言曦落点在最后一句，只觉得这话有点重。
她不想和他生气，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点小情绪：“你不这样叫我凭什么要我这样叫你啊，”她瘪瘪嘴，有些哂然的意味，“那让我想想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平常都叫我什么，沈言曦，言曦，曦曦，小没良心……”
沈言曦闷闷的小脾气还没闹到顶，便听对方叹笑一声：“想我了吗？”
这是个肯定答案，可沈言曦现在别别扭扭不想告诉他。
她顿了顿，还没怼回去。
下一秒，便听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传出手机，有些散漫又有些笑意，宛如裹了电流般一字一字轻缓地响在她耳旁。
他说。
“老婆，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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