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星若别过头,咽了口水,声音彻底沙哑,“别过来了。”
“阿离……他们……”无争走到詹星若面前,跪下来,詹星若衣服已经碎成一块块的,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一大片黑红黑红的伤口,衣服和烂肉贴在了一起,粘的难解难分。
无争伸手过去,想帮詹星若别头发,却被詹星若躲开了,那只到肩膀的短发,加上吞了碳一般的嗓音,一下让无争不敢相信这是詹星若,他更难以想象那些人到底对詹星若做了什么把他折磨的这般人不人鬼不鬼。
“别碰我。”詹星若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无争收回手。久久的沉默。
“喝酒吗?”无争忽然问,把酒菜放下来。
詹星若这才抬起头来,他点点头,无争把斟好的酒递过去,詹星若一饮而尽,眼泪立刻溢了出来,他咬着牙,强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无争全部都看在眼里。
十多年前,灯会上,詹星若一个人站在小河边,是他怀揣着好奇和梦想,主动去靠近詹星若,从那一刻开始,詹星若的人生就几乎全是和他有关的回忆了。如果这最终的死刑是一条河,无争握紧双手,那就是自己把詹星若推了下去。
他也倒了杯酒,一昂头,烈酒就入了胃,使劲的灼烧着翻腾着。
“能换衣服吗?”无争问。
“结痂了。”詹星若道,“不换了。”
无争没有说话,目光又落在詹星若的伤口上。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还没有结果……”无争道。
“这个时候就不必在瞒着我了,要是还没结果,那两个人一定会继续打我,直到我自己认为止。”
无争一顿,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在詹星若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和皇上求情了?”詹星若反倒淡然,他看了眼无争额头上的伤口,问道。
“是。”无争低下头,“但是父皇……”
“没关系,都在我预料之中。”詹星若靠在牢房的墙上,“所以这是送行酒吗?”他问。
无争看着詹星若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是。”无争咬着牙,挤出一声来回答。
“好。”詹星若笑笑,“你一定要继续斗下去,要是以后天下太平了,烧个纸告诉我。”詹星若道,无争只是饮酒,没有回答。
詹星若低下头,想了想,又道,“我后来想了想,要是顾情问起我的下落,你还是跟他说我归隐山林,娶妻生子了吧。”
突然提起顾情,无争苦笑。“这又是为何?”
“为了活着的人不受苦。”詹星若摇摇头道,“他真的以为我移情别恋,倒也好重新开始,不是比对一个已死之人惦念不忘好的多。”
詹星若道,无争低下头。
等下午的太阳一落,他就再也听不见詹星若的声音了,詹星若也再也没机会看见月亮,没机会对顾情多笑一次,很多个“再一次”都没来得及做,就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两人喝完酒,谁也不与谁说话,詹星若抬头望着那被遮上的小窗户,眼泪一行接一行的流下来。
寂静片刻。门外的侍卫忽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报!报!报太子!”
无争和詹星若齐齐看向他,“怎么了?”无争皱眉。
“蛮夷的大军破了外皇城,已经朝里面来了!”
“什么!”詹星若与无争一同道,“无争,快去,把禁卫军调出来!”詹星若道。
“我明白。”无争道,刚一转身,又回过头来看詹星若。
“这些年,谢谢你陪我。”无争道。
詹星若一笑,点点头。
“我也是。”他道。
正是盛夏,到处的荷花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