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把这动都不会动的半死人一把扔在东笙脚边,东笙看了一眼,也不想碰,指着人道:“带下去。”
远处努尤尔的那艘船已然被大火吞没,正在不可抗地缓缓下沉。一个笼罩了斯兰人几十年的噩梦和罪孽,最终湮没在了烈火与深渊中。
横绝一时的黑旗阿卡葬在了自己未尽的野心里,群龙无首的黑旗人迅速溃败,而杨癸也在混战中被俘,南疆叛军的残余分子弃甲归顺。
是非成败转头空。
东笙望了望那硝烟弥散的澜河,水面上漂满了焦黑的浮木,淡淡地道:“给他祭奠一下吧。”
站在旁边的往生应了一声,便着手去安排。
夜色渐渐褪去,第一缕破晓映亮了天边的启明星,天际线一片红光。清冷的晨曦推散了沙场上硝烟的薄雾,血腥味也渐渐消失在料峭的晨风里。
极远之处的海上隐隐出现了归船的影子,东海水军的长鸣号沉沉回响。
终于打完了。
东笙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斯兰迎来了鏖战之后的第一抹平静的曙光,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39章承上启下
一场仗打完,斯兰和黑旗都是元气大伤,沿路又毁了好几座城,一时间流民遍地。
华胥的海舰队停在斯兰港口稍作休整,也顺带着帮忙收拾收拾斯兰的烂摊子。
东笙一打完仗就把江淮空留下的医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人跑到斯兰酒楼里去喝了个酩酊大醉,把一向淡定的周子融气得当场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军务都不管,随手牵了匹马就去满都城地逮人。
那酒楼其实严格来说是个花楼,就是上次阿尔丹带他去的那一个。所以当周子融四处打听找这里来的时候,脸都气绿了。
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撞见东笙摇摇晃晃地从花楼里出来,后头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像是想上去扶,可又顾及着什么似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急得满头大汗。
东笙脸上泛着醺红,睁着迷迷瞪瞪的眼,隐隐约约看到面前好像有个人,使劲儿对了对焦,那酒糟一样的脑子迟顿了半天才认出这人是谁,于是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问道:“周……纸融?”
周子融一看他这副醉鬼样就气都不打一出来,刚要发作,那人就恰好往前一倒,软绵绵地栽进他怀里。
周子融憋了一肚子的气瞬间被戳漏了。
打也没法儿打,骂也骂不出来,周子融认命地把这祖宗抱起来,翻身上马。
那个斯兰小姑娘一看两人要走,自己又不懂华胥瑾文,只好“啊啊呜呜”地着急忙慌地往上追。
周子融一看她那打扮,还有这死命要粘上来的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子融的脸色更难看了。
东笙以前在东海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心血来潮地去给花楼里的女孩赎身,当年被曾风雷又打又骂地教训了无数次,就是死性不改。是直到后来稍微长大了些,才知道不要随便去管闲事。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
周子融看那小姑娘的样貌,大概也不过十岁多一点,虽说自己正在气头上顾不上怜香惜玉,可就这么把小姑娘扔在这也确实有些不是东西。
小姑娘大冬天里穿得又暴露,整个肩背和腰都露在外面,身上裹着的也只有一层薄纱,刚在外头呆了没一会儿,就抖得跟筛糠一样。
周子融怕把她给冻死了,虽说是老大不情愿,还是勉强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亲和一些,朝女孩伸了伸手,示意她上马。
女孩见眼前这位贵人总算肯带上她,忙喜出望外地搭上手。虽说身份差距极大,但是以前也常常有富家子弟带着花楼女孩同骑的,所以她也不觉得很惶恐。
周子融一把把她拉上来,让她坐在自己后面。
周子融一手揽着那不省人事的醉鬼的腰,一手牵着缰绳,马不停蹄地往王宫赶。坐在他后头的小姑娘只能自己找地方抓牢,生怕一个手滑掉了下去。
女孩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些达官贵人给花楼女子赎身之后,起码一开始都是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而刚才那位客人一进酒楼就找了她,可什么也没做,自己把自己灌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然后大手一挥,给女孩赎身了。
女孩一路跟着他出来,想扶他他也不让扶,几乎碰都没碰一下。
这会儿坐在马上,女孩看了看前面俩人,突然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赶忙更抓紧了些马鞍,生怕被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