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邯也是个狠人,关键时刻,是真的能下得去狠手。对这些他原本的部下,一点没心慈手软,全部杀光。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其一,放这些人离开,消息必然走漏,现在他和王遵的家人还在上邽,走漏了消息,家人们凶多吉少。
其二,己方在倒戈之后,还是能大有作为的,起码可以出其不意的偷袭王孟部,一举拿下鸡头道,打开安定到汉阳之间的门户。
看到那些要离开的将领们都已倒在血泊当中,忠于牛邯的将领们这才纷纷停手,抽出汗巾,将佩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然后,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牛邯,纷纷说道:“将军对我等,恩重如山,将军去哪,我等便去哪!”“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
牛邯环视众人,欣慰地点点头,正色说道:“我等生为汉臣,死亦为汉鬼!隗嚣叛汉,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属自取灭亡之举,今日,我等归汉,誓为大汉,立下不世功勋!”
“我等誓为大汉,立下不世功勋!”众将齐声附和。
牛邯面露激动之色,下意识转目看向一旁的刘秀,后者向他含笑点下头。牛邯见状,心中越发踏实。
他正色说道:“今日之事,诸位兄弟皆不可外传,回去之后,当三缄其口,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喏!”众人齐声应道。
“他们的尸体,等到后半夜,秘密处理掉,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喏!”
牛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这才让众人离去。刘秀则派出龙渊,让他赶回三辅,向岑彭传信,将牛邯率部倒戈的消息,如实告之岑彭。
驻扎在瓦亭,以牛邯为首的十五万陇军,秘密向刘秀倒戈,这件事,没有传出去一点风声,就连近在咫尺的王孟部,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且说龙渊,他奉刘秀之命,离开瓦亭,一路南下,直奔三辅。长话短说,龙渊风餐露宿,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三辅,抵达汉军大营。
见到岑彭等人后,龙渊将瓦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一听牛邯率部倒戈的消息,岑彭、耿弇、盖延等人,无不是喜出望外。
要知道牛邯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者十五万众的陇军,牛邯若是死忠于隗嚣,与己方死磕到底的话,这十五万由牛邯统帅的陇军,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现在牛邯决定率部倒戈,这不仅让己方少了一位劲敌,而且还让己方如虎添翼。
岑彭当机立断,立刻修书给漆县,命令以冯异为首的征西军,即刻向瓦亭进发,做出进攻瓦亭的架势,实则是和牛邯部汇合,而后合力攻打王孟部。
漆县的冯异接道岑彭的书信,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有耽搁,立刻率部起程,北上进入安定郡,直奔瓦亭而去。
汉军一系列的部署,也被龙渊带回到瓦亭。当天晚上,牛邯请刘秀、王遵来自己的寝帐密议。
等刘秀和王遵都落座后,牛邯向刘秀欠了欠身,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在征西军抵达瓦亭之前,我军应抢先攻下鸡头道。”
刘秀不解地看着牛邯。后者继续说道:“征西军若到了瓦亭,不管战事如何,王孟势必都会加强防备,这不利于我军的行动。”
王遵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觉得牛邯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刘秀问道:“牛将军打算怎么办?”
牛邯正色说道:“微臣想,趁着现在,王孟警惕还不足,微臣带兵去往鸡头道,偷袭王孟部大营。”
刘秀垂下眼帘,心思连转,思前想后,他摇下头,说道:“这么做,太冒险了。”
稍顿,他说道:“牛将军与王孟的交情并不好,牛将军突然率部去往鸡头道,必然会引起王孟的怀疑,弄不好,偷袭不成,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牛邯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倘若微臣以借粮为由,率部去鸡头道呢?”
刘秀一笑,说道:“以王孟之心胸,若牛将军率部去鸡头道借粮,王孟只会认为牛将军是率部来抢粮的,他会严防死守,甚至都不会让牛将军率部进入鸡头道之内!”
王遵差点笑了出来,向刘秀躬了躬身,敬佩道:“陛下所言,的确很符合王孟之性情!王孟也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
见牛邯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刘秀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等征西军抵达瓦亭,牛将军率部出战,故作战败后,向鸡头道方向溃逃,如此一来,王孟和牛将军的矛盾再大,积怨再深,他也不可能把十余万的将士都挡在鸡头道外,只要王孟放牛将军进入鸡头道,那么,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里应外合之下,又何愁王孟不破?”
王遵闻言,眼睛顿是一亮,抚掌赞叹道:“陛下高谋!”
牛邯想想,亦是点了点头,认为陛下的谋略的确比自己的谋略更加稳妥。
又仔细琢磨了一番,他收敛笑容,问道:“陛下,倘若王孟以微臣身后有追兵之由,不肯放微臣进入鸡头道呢?”
“如果因为王孟的关系,而导致十多万大军在鸡头道外全军覆没,这个责任,王孟承担不起,他也不敢这么做。”刘秀自信满满地说道。
牛邯沉默片刻,向刘秀躬身,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受教了。”
刘秀笑道:“牛将军率部归汉,让两军将士免受兵戈之苦,这已经是大功一件。”言下之意,你现在不用再急着去立功,你的功劳已经够大了。
牛邯老脸一红,向刘秀欠身说道:“陛下训斥得是,是微臣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了!”
刘秀仰面而笑,向牛邯摆摆手,说道:“牛将军一心为汉室,其心可嘉,我军能否顺利拿下鸡头道,打开安定至汉阳之通道,还需牛将军大力相助!”
牛邯腾的一下站起身形,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微臣自当倾尽全力,责无旁贷!”
不日,以冯异为首的西征军,抵达瓦亭防区。牛邯没有耽搁时间,立刻派出心腹属下,赶往鸡头道,向王孟求援。
如果王孟肯派出兵力增援瓦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王孟不肯派兵增援,那也没关系,所谓的求援,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牛邯的心腹赶到鸡头道,进入山谷的王孟军大营,见到王孟后,这名心腹立刻单膝跪地,插手施礼,急声说道:“小人黄彬,拜见王将军!”
王孟垂着眼帘,扫了黄彬一眼,一声没吭。倒是两旁的将领们纷纷嗤笑出声。
见王孟不说话,黄彬只能壮着胆子,颤声说道:“王将军,大……大事不好,西……西征军大举来攻瓦亭,牛将军派小人前来向王将军求援!”
“哦!原来是来向我借兵的!”王孟终于开口了,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牛将军,打算向我借多少兵马啊?”
“越多越好,最……最好是五万兵马!”黄彬小声说道。
王孟身子前倾,侧着耳朵问道:“要借多少?”
“五……五万……”
“要借五万兵马?”王孟扬了扬眉毛,看向自己的左右,加重语气道:“诸位听到没有,牛邯要向我借五万兵马呢!”
“哈哈——”在场众人,如同听了多少好笑的笑话,纷纷大笑起来,王孟也是一阵大笑。
不知过了多久,王孟收敛笑容,说道:“黄彬,你回去告诉牛邯,我王孟奉大王之命,驻守鸡头道,责任重大,但兵力有限,现难以分出一兵一卒去增援瓦亭。”
黄彬脸色一变,急声说道:“王将军……”
王孟摆摆手,说道:“我不想难为你,你也不必再多言。牛邯麾下有十五万众,而西征军,满打满算,也才十万人,十五万对阵十万,若还不能取胜,牛将军可就太愧对大王对他的厚望了。”
“王将军——”
“你回去复命吧!”王孟一挥手,说道:“送黄彬出营!”
黄彬还要说话,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将黄彬架起,直接拖出了中军帐。黄彬被带走后,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其中一名将官说道:“将军,虽说牛邯麾下有十五万众,但其中有五万都是新兵,真和西征军正面交锋,末将担心,牛邯部怕是抵御不住啊!”
王孟哼笑出声,语气笃定地说道:“即便给他牛邯十五万精锐之士,他也一样打不过十万的西征军。”
西征军的战力太强,而冯异有是个极善用兵的人,牛邯率部与征西军交锋,战败是必然。
听了他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另有一名将官拱手说道:“将军,唇亡齿寒啊!一旦牛邯在瓦亭战败,那么接下来面对西征军的,可就是我部了!”
说实话,没人愿意去面对西征军,如果牛邯能在瓦亭抵挡住西征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孟微微一笑,问道:“即便牛邯战败,但他挥下毕竟是十五万众,对西征军会不会造成伤亡?造成消耗?”
众将愣了愣,纷纷点头。
王孟继续说道:“战败的牛邯部会往哪里跑?会不会撤回到我们驻守的鸡头道?”
一名中年将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道:“将军的意思是,先让牛邯去消耗西征军的兵力,等牛邯战败,我方顺势招收牛邯的残兵败将,将其纳入我军,如此一来,西征军兵力减弱,而我方兵力则大幅增强,再借助鸡头道之天险,抵挡住西征军,也并非是难事。这样,牛邯有战败之过,而将军则有阻敌之功,以后大王论功行赏之时,我们将军,都不知道要比牛邯高出多少头了!”
众人听后,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王孟则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牛邯鼠辈,目中无人,今日他战败,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营帐中的将领们纷纷拱手施礼,说道:“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末将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