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鏖战,已经耗费掉田兮不少的体力,现在羽林郎又持连弩,乱箭齐发,让田兮越发的难以招架。
他使出全力,拨打四面八方飞射过来的箭矢,不过弩箭就好像没有止境似的,连绵不绝,持续不断。
田兮断喝一声,咬紧牙关,硬挺着挨了两箭,趁此机会,箭步蹿到一排重盾前,手中剑全力劈砍出去。
当啷,剑锋看在重盾的盾面上,在盾面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
不过重盾后面的羽林郎,顶着盾牌,没有后退一步。叮叮当当!无数的箭矢又飞射过来,钉在重盾上,响声不断,田兮硬着头皮,挥剑格挡。也就在他挡箭的时候,他背后的重盾缝隙中,突然刺出来两支长矛,分取他的后心和后腰。田兮心头一震,急忙扑倒在地,向前翻滚,他是把这两支长矛闪躲开,不过身上又连中数箭。
当田兮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小腹、背后,已经插了六支弩箭。田兮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不过好在四周的箭射也渐渐弱了下来。
须臾,弩箭的箭射全部停止,手持重盾的羽林郎一部分人后退,一部分人向前推进,由重盾组成的包围圈开始渐渐缩小。
田兮抬手,抓住小腹处的弩箭,将其硬生生地拔掉,而后环视四周一步步推进过来的重盾,他持剑冲向一侧,全力将剑锋横斩出去。
沙!剑锋在三面重盾上划过,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却未能阻止重盾推进的丝毫。
随着后撤的羽林郎越来越多,重盾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时间不长,田兮周围的重盾只剩下六面,他被围困的地方也缩小到不足两米。
唰!无数的长矛从六面重盾之间的缝隙刺出,田兮挥剑格挡。
此时的田兮,已是气喘如牛,挡前挡不了后,护左护不了右,无奈之下,他只能拼尽全力,向上跳跃,可在他挑起的瞬间,四周的弩机弹射便连成一片。
密集的箭矢集中飞向他这一点,田兮只挡了两剑,便被迫使出千斤坠,落回到地上。然后,他面对的又是从重盾缝隙里刺出的长戟、长矛。
田兮难以支撑,身上不时被利刃的锋芒划出口子。长戟长矛造成的伤口,以及身上的箭伤,让此时的田兮浑身上下全是血,如同血人一般。
就在田兮以为自己要被乱刃刺死的时候,四周不断刺来的长戟、长矛突然停下,六面重盾也齐齐后退。
田兮再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到地上,他将手中剑向地面一插,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田兮,你还想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随着两面重盾分开,刘秀在龙渊等人的护卫下,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
他看向已然是伤痕累累的田兮,问道:“田兮,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田兮垂下的头慢慢抬起,看向刘秀,手掌再次握紧剑柄,将佩剑从地上拔出来。见状,龙渊、虚英等人齐刷刷地抬剑,剑锋直指田兮。
刘秀向左右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田兮与刘秀对视了片刻,他将拔出来的剑又插回到地上,抬起的头也随之垂了下去。
不用再动手,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再是刘秀的对手。
刘秀看向心灰意冷的田兮,突然说道:“陌鄢,已经放弃了你吧!”他的口吻不是在发问,而是肯定。
听闻这话,田兮外表没什么变化,心头却是为之一震。
刘秀继续说道:“当他决定派你潜入宫中的时候,他实际上就已经放弃了你,虽然我不清楚他和你之见究竟有何矛盾!”
田兮依旧低垂着头,不过眼睛却已是瞪得好大。田兮虽然是四阿中的首领之一,但他亲自参与的行刺,几乎没有,最多就是他座下弟子,受陌鄢的调遣,实施刺杀。
平日里,田兮基本都是在闭关修炼,专研武学,或许云游四方,寻找武学上的突破。对于四阿中的四位首领,陌鄢最不满的也一直是田兮。
只不过田兮的武技确实高强,而教出的弟子,也个个都是好手,正因为这样,陌鄢才一直容忍着田兮。
见田兮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刘秀向前走出几步,问道:“我说对了,是吗?”
他背着手,幽幽说道:“既然陌鄢能放弃你这位顶尖级的高手,那么说明在他的身边,一定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存在,对吗?”
田兮依旧不说话,整个人好像已经没了气息似的,不过他的心在狂跳不止,刘秀的聪慧,他现在是真的见识到了。
刘秀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武技,已经独步天下,能在武技上赢过你的人,相信这世上也没有几个。”
说到这里,刘秀下意识地看眼郭悠然,禁不住问道:“难道,陌鄢这次找来的帮手,是道家的修真之人?”
一直不动不吭声的田兮,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看向刘秀,半晌,他说道:“他叫张夺!”
听了张夺这个名字,刘秀没什么感觉,一旁的郭悠然脸色却为之一变,她下意识地说道:“灵眼!”
刘秀和田兮几乎同时向郭悠然看过去。前者的眼神中露出茫然之色,田兮的眼神中则满是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容貌又绝美的小姑娘,竟然知道张夺这个人。
郭悠然对刘秀说道:“张夺自称灵眼居士,他的弟子都称他为灵眼真君,张夺学的是道家,走的却是旁门左道,精通炼蛊,善施蛊毒,早年他在蜀地时,恩师就对他的行径十分不耻。”
还没等刘秀说话,田兮突然开口问道:“你的师父是?”
“恩师姓张名纲。”郭悠然说道。
田兮惊讶地看着郭悠然,他是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师从张纲。
张纲在洛阳这里,没什么名气,但在蜀地,一提到张纲,人人皆知他的名号,张纲又称玄真散人,玄真山人等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郭悠然,说道:“原来,你是玄真散人的弟子。”自己的徒弟在郭悠然手上吃了亏,倒的确是不冤枉。
田兮目光一转,看向刘秀,心中禁不住叹息一声,刘秀是真的有本事,连玄真散人的弟子都能请到身边,帮他做事,公子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他幽幽说道:“刘秀,你能请来玄真散人的弟子助阵,我田兮,输得心服口服,不过,灵眼的道行不会在这个小姑娘之下,你……自谋多福吧……”
他话音未落,郭悠然正色说道:“张夺走的是旁门,练的是邪修,即便他道行再高深,也难登大雅之堂,所作所为,必会反噬其身,聪明之人,都会远离于他,躲避灾祸,陌鄢却自甘堕落到与他为伍,那才是自取灭亡!”
田兮呆呆地看着郭悠然,半晌没说出话来。
在武技的修炼上,他绝对称得上是宗师级,但在道家的修炼上,他是门外汉,对于郭悠然的话,他不认为小姑娘是在做口舌之争,反而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他看向刘秀,说道:“刘秀,现在你可以动手了。”说着话,他缓缓闭上眼睛。
刘秀目不转睛地看着田兮,久久未动。一旁的龙渊低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陛下!”
“嗯!”刘秀轻轻应了一声,他开口问道:“田兮,我若放你离去,你可还会为陌鄢做事?”
田兮笑了,说道:“我欠陌家的债,刚才都已经还了。”言下之意,即便他能活着离开皇宫,也不会再听陌鄢的调遣。
郭悠然说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有灵性,便有道性,伤道性,必损自身之福泽,还往陛下能网开一面!”
田兮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郭悠然,许久没有回过来神。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看到郭悠然身上有一层光晕,既神奇,又令人心折。
刘秀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看向田兮,说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如果你还是要为陌鄢卖命,下一次,我不会再饶你性命。”
听闻刘秀的话,洛幽忍不住喜极而泣。她走到田兮身旁,跪坐下来,扶住他的胳膊。
田兮目光复杂地看着刘秀,过了半晌,他问道:“你当真要放我走?”
“君无戏言。”
田兮垂下眼帘,脸色变换不定,他不想欠刘秀的人情,可是眼下,这个人情,他是必须得欠下了。
他转目看向郭悠然,问道:“在下田兮,能否拜姑娘为师,修炼道法?”
他此话一出,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田兮都六十开外了,郭悠然还不到二十,田兮竟然主动要拜郭悠然为师,这太不可思议了。
正在众人一脸惊讶的时候,郭悠然倒是老神在在地说道:“那要看你的灵根,也要看你的悟性。”
对于田兮的拜师,郭悠然倒是很泰然,道家不讲究年纪,只讲究入道的先后,达者为先!
在郭悠然看来,如果田兮真能拜自己为师,那既是二人有缘,也是田兮自身福缘深厚。
见田兮两眼放光地看着郭悠然,刘秀感觉有些好笑,他挥了挥手,说道:“田兮,现在,你可以走了。”
田兮颤巍巍地站起身形,顺势把插在地上的佩剑抽出来。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周围哗啦一声,羽林卫们纷纷将弩机和长戟长矛端起。
对于周围如临大敌的众人,田兮视而不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血迹斑斑的佩剑,又看看郭悠然,他将佩剑向地上一扔,转身向皇宫外走去。
郭悠然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如果你无处可去,可先到郭府,报我的名字,让家父收留你几日,我会抽空回府的。”
田兮停下脚步。郭悠然说道:“家父郭伋,现任并州牧之职,我叫郭悠然。”田兮听后,转回身形,向郭悠然深施一礼,而后,他继续向外走去。
看着田兮离去的背影,龙渊小声问道:“陛下,真的就这么放他走吗?”以田兮的武技,如果他以后还继续效忠于陌鄢,那绝对是个大祸害。
刘秀说道:“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不知悔改,我会亲手杀了他!”说完,他转头看向郭悠然,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张夺,究竟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