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把沈翎等人瞪着,好似怒得要喷出火来,却无一人敢踏前半步。这一遭,倒不是碍于商隐的脸面,而是他们的少主,尚未发号施令。
白翔回头望着沈翎,轻蔑道:“你就是花家少主,沈翎?”
感觉后腰有人一扶,沈翎淡定不少,拱手道:“正是在下。”
本以为白翔与他爹不同,至少刚才与商隐争锋相对时,算是十分克制,言语间无半分不敬,更别说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但,白翔接下来的表现,均让三人的脸生出一种火辣辣的异样痛感。
白翔变脸奇快,得知领头人是花家少主的一刻,即刻张嘴乱喷。他没有白卓那般忌惮越行锋,故而喷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就是你们这群混蛋害死我爹,是不是!居然用毒这么下三滥的方法,真当没混江湖不要脸对不?我呸!我白翔把话放在这里,今天不把你们花家铲除,我就不姓白!”
随即又喷了一堆有的没的,一些不适宜用文字表述的语言,白翔总算住口。转身面对商隐的时候,又是一副很有分寸的模样,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怒色。
花冬青从未被如此辱骂,当真想呵呵他一脸。若非看沈翎和越行锋沉默不动,还真想上去抽他这小子一耳光。
实际上,沈翎早就想上去揍他,奈何被越行锋拉住,没法踏前一步。
他不懂白翔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懂向来偏颇花家的商隐为何无动于衷。想到深处,大概是不想节外生枝。劝架,便是偏颇,现时的确不太适合。
静了片刻,沈翎发现一件事。这个白翔的愤怒似乎减弱不少……分明是死了父亲,即使骂了,也不可能解气。可白翔的眼神里,却有一丝松懈的意味。
这个时候,越行锋突然从后边走出,对白翔呵呵一笑:“我不是花家的人,我可以说一两句话么?”
白翔看了一眼他与沈翎划清界限的站位,再看他一副狗腿样,便道:“你说。”
越行锋抿唇笑了笑:“其实,在下是有话,想问一问白少主。”不等白翔反应,他便单刀直入,“据在下所知,白少主未与白前辈一同赴宴,应是在渝州料理风华楼事宜。渝州与天虞山相距十日路程,而少主居然来得这么快,委实出乎在下的预料。莫非……少主是学了哪个仙门的仙法?”
白翔目光一震,嘴唇抖了抖,镇定应道:“风华楼的事早已处理完毕,父亲是看我疲累,故劝我不必赴宴,可我担心父亲安危,所以一路紧跟。”
越行锋面色淡然:“安危?当真是孝子。不过,白前辈昨日才遇害,照理说来,消息尚未外传,而少主今日一早便来兴师问罪……敢问,是何人知会少主?”
“我、我是在定州等了急了,所以才入谷。”白翔眼底闪烁不定。
“难道不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于白少主,后白少主带人伺机入谷?”越行锋逼近一步,白翔明显退了半步。
耳闻“告知”二字,连商隐的目色也变得不同,他看向花冬青,见她颔首。
白翔脸色微红,顿时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话来:“你休得胡言!幸亏我担心父亲安危,否则父亲遭人毒手也难得知。我告诉你们,九重溪已让我的人给占了,若不给我白家一个交代,你们谁也别想离开繁吹谷!”
放了一通狠话,商隐命人引白翔前去客房歇息,随后摒退众人,对越行锋道:“你还真敢问,也不怕出事。对了,你是如何认定有人通风报信?”
越行锋将涵清洞验尸之事,与之后多方勾结的猜测相告,又道:“我相信谷主也看出一二,否则方才那人那般辱骂,谷主岂会无动于衷?”
商隐笑道:“不错,我就是想看他能骂到什么地步。果然,他骂到最后,眼里依然只有怒。丧父本是悲、是痛,可我在他眼里,完全看不到这些。”
花冬青会意道:“打算怎么戳穿他?”
越行锋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有人让他入谷,那么自然也有人告诉他下一步。反正他都已经住下了,急什么?”
沈翎试图捋顺这几人话中深意,无意中察觉越行锋正盯着他看:“看什么看!”
越行锋温和地看他,话却是说给花冬青听:“估计就是这两晚。冬青,替我看着他。”
花冬青点头:“小事。”
面对这种完全不过问当事人意见的做法,沈翎已习以为常。多减少怪,懒得说。
*
当天夜里,越行锋连黑衣也不换,就潜去白翔的住处,生怕人认不出似的。
在白翔住处外守了大半夜,可算等到他老兄出门。越行锋极不走心地跟在他身后,居然也没被他发现!唉,这位少主的武功比他老爹还烂。
随他走走停停,果断又是后山的方向。
路上静得很,半个武侍也没见着。那回沈翎出事之后,商隐便命人镇守山道,今夜不见人,肯定是商隐料得其中关窍,正正当当地把人给撤了。
正要跟着白翔上山,越行锋忽闻耳边枝叶跃动,霎时停了步子。一回头,果真是他。
柴石州站在那里,只是笑着:“这么晚了,越兄还不安睡?”
越行锋不再往山道上看,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他明目张胆跟踪的目标,并非白翔,而是这位柴公子。他说:“我在想事情,想得睡不着。”
“哦?不妨说来听听?”柴石州缓缓踱步,公然挡去上后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