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陛下怎么还没出来?”已经于殿外候了两刻钟的皇后冻得双腿都几乎没有知觉了,可是她却挺直着背脊,连半点松懈也不敢有。
“娘娘,已经申时正了。”
“申时正了?”皇后闻言一怔,“可……”
皇后刚张嘴,太极殿的殿门就从里侧打开了,皇帝一脸淡然的从殿内踏出门来,依然是早间祭祀大典的那身衮服,神色也一如往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看着却莫名的觉得犯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比外间的寒意更甚百倍。
“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压了压心中顿起的莫名,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
“免礼。”
玄湛看也没看她,踏出殿门来。
帝王的銮驾早已备好,早在看着开殿门的时候,小福子就机灵的将御辇上的软垫换了一直在偏殿暖着的新的,皇帝陛下向来不畏寒,也没有用手炉毛皮手套子的习惯,御辇上就放置了一个小镏金鹤擎博山炉,不冷不热的正好合适。
“谢陛下。”
“走吧。”淡淡的吩咐了一声,皇帝陛下转身就步向了一旁的御辇。
“是。”皇后恭敬的应了,待皇帝陛下上了御辇之后,她才在身旁姑姑的搀扶下上了她的凤辇,輦中的暖意迎面扑来,眼泪就那样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她一慌,忙不迭的伸手掩了一下,才没让身旁的人发觉她这突然间的失态。
上了凤輦,放下了遮风挡雪的帘子,放下手时,她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这进了天家的女人,外人只道是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光宗耀祖,可是却有谁知道这掉了多少血泪?受了多少寂寞?尝了多少辛酸?
她身为一国之母,于风雪中久候自己的丈夫,冻僵了身子,冻麻了双腿,可是别说一句关怀,一个笑脸,就是一句温声询问都没有,身为一个女人,这是何等可悲之事?
她跟他大婚至今十载啊,可是却为何还是这般模样?
她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盼着那点希望,早间还以为终于盼到了,没承想到底是自己的奢望,到底是一场空……
她这一生,到如今除了这天下间女人最最尊荣的皇后之位,她还有什么?
她求而不得,却也不知道,让她求而不得的那人也如她一般,心心念念的盼着那点稀薄的希望,可是却也一样是求而不得……
*
“王大人,这陛下今日怎迟了?”
太和殿中久候多时的众大臣随着雷打不动的开宴时辰错过而纷纷交头接耳。
王辅臣依然是一副不慌不急老神在在的模样,一张国字脸上不咸不淡的颇有两分皇帝陛下的神态,“不必着急,陛下自有分寸。”
“可是这……今年安南和突厥使臣都是首次来朝参加这除夕国宴,陛下这般是不是……”礼部尚书于成忠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国使臣,看着那脸色已经隐隐有变的两人,他这眉头就止不住的乱跳。
“给个下马威未尝不是好事。”王辅臣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稳坐如山。
“下马威是好事,可如若下的力道太大,这可就不是好事了。”于成忠忧心。
“那正好,我大胤的将士手早就痒了,挠挠也好。”
于成忠,“……”
这是皇帝陛下的肱骨之臣该说的话吗?!王大人,您知道这样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咱的皇帝陛下知道吗?!
王辅臣是天子门生,这是举朝皆知的。
这个王大人不结党不营私,不纳妾不娶小,不贪不污,不喝不臭不嫖也不赌,没有绵延成片的三亲,没有左牵右拽的六眷,干净得就跟圣人一样,家中发妻还是一个参了双腿的废人,甚至年过三十仍然无一儿半女,王辅臣无怨无尤的守着她,疼得跟什么一样,每日不论朝务多忙,回家之后都会亲自伺候妻子药浴,值守之日,甚至还特地求了恩典,将妻子接在身边看护,堪称整个大胤朝的爱妻楷模!最重要的是,他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
这样一个天子门生,钉于朝堂之中,即便是张青榆这样的两朝老骨头,也是如鲠在喉,不得安生。
“此事如若让秦大人方大人知道,王大人,下官保证,他们会上您府门前嚎啕大哭。”于成忠不知是有些幸灾乐祸还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
打仗啊,最想哭的就是刑部和户部这两个冤大头了。
“陛下下旨,他们敢上太极殿前去哭吗?”王辅臣不咸不淡的瞅了于成忠一眼。
于成忠默了,“……”
王辅臣一抬头,看着正在跟安南使臣说话的张青榆,他一看过去,张青榆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交锋,王辅臣淡淡颔首,张青榆则眼底怒意一窜,转瞬又消失,也微颔了颔首,即便他每次见着此人都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可是同朝为臣,表面上的和气却依然是要维持的。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