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帮她将水倒好,“建房这块,目前投标并符合要求的是五家……”
陈西林微微皱眉,“资料我都看过了,你做得很详细。”
她用夸赞表达不满,她没有时间听王祁重复那些资料上的东西,都已经很详细了,现在问的是,他觉得谁的胜算大。
“嗯,那陈总觉得呢?更倾向于哪家?”
王祁问得没毛病,陈西林是老板,既然资料都已给到她,那么她怎么想呢?
陈西林觉得自己肯定是二十小时的飞机坐到上火,竟有丝愠怒,这个球怎么抛给了自己?
“我没有倾向,但我想听你的想法。”
王祁坐直了背,毕恭毕敬的,“国际大集团的话是a和b,质量是有保障的,但价格也贵出30%……”他看到陈西林的眉又拧了起来,这些比较性的数据他都有发送给董事们,“我个人的话,会对信赖的伙伴推荐的人或公司多些考虑。”
“谁?有哪些熟人举荐的?”
“像wm是fates的明总举荐的,举荐信陈总不知看过没有,我觉得很有诚意。”
“嗯……”陈西林觉得气儿顺了些,“我看到了,你有跟明总再具体谈一谈吗?”
王祁愣了一下,“倒是应该跟她先聊聊,这事怪我,最近事情太多,细节方面就忽视了。”
陈西林摆摆手,“没事。”
其实她真的想知道,明逾是真的全力在举荐wm还是怎样,黄达开托她写举荐信不意外,之前几人有交集的场合中,黄达开一定能看出那时的自己和明逾关系不一般,但从未听到明逾用过多么肯定的语气谈论黄达开,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她至交圈里的人,至于她那漂亮的举荐信,也许那就是明逾的风格?也许她只要动笔写了就是这样。
但这是上亿美金的工程,明逾不会胡乱举荐吧?
“这样吧,距开会还有几小时,我们还有点时间,不然我问问明总能否通个电话?”
“哦不不,不用了……”陈西林脱口而出。
“是我的失责,陈总,我问问她吧,我先发个消息给她看看有没有空。”
陈西林只觉得喉咙口有什么堵在了那里,这张桌子、这把椅子、这个人,仿佛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把她推到了电闪雷鸣的丁字路口,往左?往右?她不是不能阻止王祁,可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拖延她的动作,拖延她的言语,她就那么定格在那里,好啊,要怪就怪我一时反应慢罢了,王祁手机解了锁了,王祁点开聊天工具了,王祁开始发消息了……
明逾正在楼下的咖啡店买早餐,一手抓着纸袋,一手端着纸杯咖啡,手机在西裤后口袋震了起来,她正等一个部门经理的重要回复,这便迫不及待地咬住那只纸袋,腾出手将手机摸出来看消息。
消息不是那个部门经理发来的,是远在大迈的王祁。
聊天窗口上的头像很陌生,若不是王祁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明逾恐怕真想不起他是谁了,这倒不打紧,他发的那消息却让明逾叼着那只纸袋一再确认:
明总您好,我是q基金的王祁,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不知道是否方便通个电话?陈总也在这儿,我们很想跟您讨教一下wm竞标项目的事。
“陈总也在这儿”……“陈总也在这儿”……什么意思?一时大脑短路……
明逾突然觉得叼着一只纸袋的自己,定格成了一个小丑,在这人来人往的咖啡店,她的灵魂跳出了自己,看着自己,看着这个狼狈的、被打回原形的自己,二十岁她爱得没有盾,三十岁她爱得没有矛,她不晓得进退自如,她是傻的。
她狼狈地用手臂接住口中的纸袋,将它丢到一边,她给王祁回消息,手指抖着,咖啡洒了出来。
——王先生您好,我五分钟后回办公室,您电话多少?我打给您。
她忘了那只纸袋,低着头往咖啡店外走,低着头走进公司大堂,低着头随电梯往上升,她去翻四五个月前和陈西林的对话窗口,陈西林的头像从未换过,那对话框中的话也从未有过更新。
可是……她想到了中秋夜陈西林和江若景的一唱一和……她的直觉总告诉自己,陈西林不至于和江若景搞出什么,但江若景发的照片上,那是陈西林的车没错,身旁那个人是陈西林没错,她对身旁人那暧昧的神情和姿势没错……
直觉?在爱情中失去了自信的女人不相信直觉,她们会去设想和挖掘最惨最不堪的可能性,万一陈西林换了口味呢?万一自己这样的女人终让她感到太累,万一江若景让她轻松、让她舒适、让她忘却一切前尘旧事的烦扰呢?
她的心冷却了,往下沉……就算没有这些“万一”,当初分手是她坚持的,这四个多月她也未曾联系过自己,她早就翻篇了吧,自己却还在这里任那只无形的手抓举在半空中,上下左右没有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她说想和自己通个电话自己就要屁颠屁颠地照办?还是为了她的项目?那么她连亲自打个电话来的诚意都没有吗?要让别人代为询问,自己在一旁做“陈总”?
为什么?
“明总说五分钟后打来。”王祁语气轻松起来,像是弥补了一项过错。
陈西林却轻松不起来,她不知道王祁的消息里有没有提到自己,也不方便核实,会显得怪怪的。但在刚才那一瞬本能的默许后,她渐渐又觉得,对于一个认真相爱过的人,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联系上是否太轻率、太不够尊重了?
她几乎是挣扎着站起身,“王总先和她谈谈吧,我先回酒店整理一下,中午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明逾将洒了一小半的咖啡扔进纸筒,将手仔细洗干净,拿起手机。
——不好意思王先生,到了公司发现有个例会,不然我中午再打回给您?或者您有什么问题在这儿问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