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扫及贾放身边一人,口中还没说出来的话就直接从中断绝。
三皇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父皇——”
他现在总算晓得为啥贾赦会冲他笑了。他家老子现在就在荣禧堂里等着他。
“老三,”皇帝陛下让他起来,“别总是这么多礼,都是一家子,跪来跪去地好没意思。”
三皇子依言起身,心头压力稍减。谁知皇帝陛下伸手招招,把贾放招来,对三皇子道:“你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吗?”
三皇子上下牙齿有点儿打战,心里紧张:难道父皇打算让贾放的身份昭雪天下,公开他是皇家血脉的身份,让他拥有继承权,也来和自己争这太子之位?
“这位是苦主!”皇帝陛下轻轻拍着贾放的脊背说道,“而这一座宅院,乃是苦主的家。”
老皇帝对三皇子满脸的不待见,道:“你上苦主的家里来,却还撒泼耍横,将苦主当犯人般使唤,你要朕如何器重你,如何将这储君之位安心传给你?”
三皇子则一副诚心受教的模样,重新跪下,头点地连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高声道:“儿臣谢父皇指点——”
贾放在一旁见看着三皇子那额头一点点地红肿起来,心里难免感慨万千——大家都不容易啊!
好不容易连老皇帝也看不下去了,冷淡地道:“起来吧!老三,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问贾放。”
三皇子二话不说爬起身,冲贾放一礼行下:“子放助我!”
贾放也连忙还礼,礼毕仔细看那三皇子的眼神里,终究是有一点点的怨意。
“子放,此案事关重大,你觉得有何线索可查的?”三皇子怨归怨,在父皇面前,依旧老老实实地请教公事。
“此案的关键,在于那两枚火铳……”贾放向三皇子比划了那日亲眼所见的火铳,“这么长,大概这般粗细……”
他向三皇子详细解说了火铳的特点,每次使用之后便需填充,否则便无法再用,而填充之前是擒住凶手的最好时机,只是需防凶徒身上佩有利器等等。
三皇子听得恍然大悟,便道:“如此便简单了。子放一言,实在是解我一两个月来的疑惑……”
其实他如果早些从这火器上着手,关闭城门,严禁携带类似物品的人出城,又或是在京城里搜查类似物品,悬赏邀人出首,此时恐怕早有线索了。这位三皇子,终究是胶柱鼓瑟,竟白花了那么多辰光,尽皆浪费在荣府门口了。
皇帝在一旁却依旧没有多少好脸色,寒声道:“可以了,你还是好好地回你的刑部,继续查案去。我与放儿还有话说。”
三皇子只得叩谢父皇,转身欲离去。冷不丁一直守在后面的贾赦笑着说了一句:“三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三弟昨晚刚到,荣府里知道的人都没几个,三殿下竟然都知道了。”
这句话看似无心,其实直指三皇子四处安插钉子,打听消息。
三皇子听了一惊,慌忙向皇帝陛下那个方向看去。岂止他此举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老皇帝仰天长叹一声,道:“你快回去吧,朕这里,暂时真的用不着你。”
三皇子这才灰溜溜地出了荣府的正门,望着门外乌泱泱候着的刑部官员和五城兵马司衙役,这位代理监国皇子只能强装出一副手握重要情报的模样,手一挥道:“已有重要进展,快随我回刑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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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内,老皇帝与贾放对视了一眼,皇帝陛下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放儿,带朕游园!”
贾放心知这位皇帝陛下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和自己说说话,连忙向贾赦做了一个手势,贾赦会意,立即吩咐下去清场,约束住荣宁二府所有的仆下,将荣府通往大观园的路径全部封闭。整座大观园中,只有皇帝陛下与贾放在前头走着,另外还有一群侍卫在后头跟着。
这些侍卫也都吓怕了——京里出了这么多的事,谁都怕祸事再引到眼前的九五之尊身上。
皇帝却背着手,焦躁地向前走,一面走一面道:“老三是个蠢货,真是个蠢货——”
“他若有你一般机灵……唉!”
眼看这老皇帝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贾放只得在一旁说点儿好听的:“依小臣看来,三殿下办事勤勉,只是刚刚上手,还不怎么得要领……”
皇帝陛下依旧生气,道:“你这说的,和朕不是一个意思吗?”
贾放:……好像是的。
“在这之前,朕觉得最稳妥的人是老二,他看似平庸,但是行事往往取中庸之道,向来无甚大差错,对你在南方的新政也能热心支持,更兼手足情重。若是他日后即位,必定能顾念照料你们这些兄弟,可惜竟折在一个情字上……”
老皇帝说到这里,无奈的扬起脸,闭上了眼。在这一刻他老态毕现,脆弱而伤感,似乎再一次想起了聆听太子死讯时的震惊与无奈。
但老皇帝对太子的评价也令贾放颇为吃惊——中庸而稳妥确实可能会是人君的一项长处,但贾放没想到,老皇帝看重的,却是太子对几个兄弟都还不错。
“现下换做了老三,老三心性刚毅,百折不回,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但是却不够聪明,如今再多加一条,不择手段,朕若在时,他还会收敛,待到朕不在了,无人制得住他的时候,天知道他会如何……”
贾放遥想了一下,觉得老爹的担心不无可能,但是身在他这位置,却是不便对三皇子做出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