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下意识地砰的一把关上门,他刚转身就看到了原本自己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的白衣女子。
乐远岑看着面色骤然变白的完颜康,她手中还拿着被扔回来的药油,“深夜之际,我不请自来,还望小王爷见谅。我就是想来弄清一件事,小王爷与丘道长怎么认识的?你的父王知道这件事情吗?我猜是不知道,否则你们何必偷偷摸摸的见面。”
“你是谁?”完颜康朝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这个人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现,是不是从刚才丘处机入府就盯上了他们?他没有发现不奇怪,但丘处机也全然没有察觉,这个人如此问话只会是冲着丘处机来的,那么是丘处机的敌人还是朋友?
完颜康压住了心里的恐慌,他收回了去摸匕首的手,笑着问,“女侠,你是来找师父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乐远岑看见完颜康前后的神情动作变化,她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当不起一声女侠。也对,在提问之前应该要自我介绍,这是礼仪。在下乐远岑,但你很可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完颜康当然没有听过乐远岑的名字,丘处机从来没有耐心对他说江湖之事,倒是给他惹了麻烦。这人总不可能冲着他来的,但是丘处机却压根没有想过帮忙解决,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惹过麻烦。
“乐姐姐,我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要不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帮你带个话?”
乐远岑看着完颜康笑着摇了摇头,完颜康是个聪明人,聪明到了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先将手上的药油收回了衣袖中,然后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里面仅有一口茶水了。
下一刻,这残茶朝着完颜康泼了过去,完颜康甚至来不及躲,只见茶水凝水成注,向着三个方向点住了完颜康的穴道。
“小王爷,委屈你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一处慢慢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会玩绑架吗?
完颜康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他的哑穴被封住了叫不出声来,更是僵直着无法动弹,只能被乐远岑一手提起带离了自家。
乐远岑对此感觉很新鲜,她还是第一次绑人。
如果完颜康不是师从丘处机,如果这师徒二人没有复杂的关系,如果不是她已经费了一番力气追查其中的秘密不愿意半途而废,她还真没好心情来绑架人。
只能说完颜康是倒霉地与丘处机认识,而她又想要送一份无伤大雅的礼物回报丘处机当年给予的蜜蜂追杀之仇,那么只好委屈完颜康了。
“我想你不会浪费体力瞎叫一通,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什么人会来救你。”
乐远岑将完颜康带到了城外的荒地中解开了他的穴道,而她说了这一句就笑了,这多像是反派会说的话,她果然算不得好人,她怎么就脱离了好人的范畴?不过,不做好人的感觉也不坏。
乐远岑为了稍稍挽回一下形象,还是和蔼地问了一句,“你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肚子饿吗?”
完颜康看乐远岑的眼神是带着惧怕,但也觉得她的脑子有些问题,或者说江湖人脑子都有问题,就像一定要收他为徒的丘处机。“我不饿!”
‘咕——’这一声从完颜康的肚子里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让他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些羞愤的红晕。
乐远岑笑出了声,完颜康本就是在长身体,容易饿,这会是练功过了后半夜,怎么可能不饿。于是,一只比完颜康还要倒霉的山鸡,成为了火堆上的烤鸡。
完颜康坐在火堆边闻着烤鸡香味,他觉得自己一向自诩聪明的脑子不够用了。
为什么不逃,是因为他知道逃不掉。所以他只能跟着乐远岑看她打了山鸡,来到河边开始拔毛烤鸡。是他拔毛,乐远岑动手烤鸡。
“啧啧,小王爷,你是从来没有拔过鸡毛?如你这般,离开了王府一个人在江湖闯荡容易饿死。当然,人也没有那么容易饿死,最多就是要吃下带着烤鸡毛味道的烤鸡。”
乐远岑嫌弃地看着完颜康身上蹭到的鸡毛,他拔鸡毛的手艺显然很不过关,弄得是鸡毛乱飞。这都杀了鸡,竟还能弄得一塌糊涂。“你说丘处机都教你什么了?”
完颜康很想回一句,他是需要专门练习拔鸡毛的人吗?在家有厨子,外出有酒楼,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拔鸡毛!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与不讲道理的人是没什么好说的。
“乐姐姐,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乐远岑翻动着串这烤鸡的木棍,她看着火堆后完颜康的脸,说了一句让他再度变色的话,“或者说,你是什么都不敢知道。”
“如果你不够聪明,那么我还相信你从未怀疑。小王爷有十二岁了,就是锦衣玉食长大,有六王爷的教导,你该也明白普通王府生活是什么样的。你的母亲如此古怪的生活,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完颜康马上就反驳到,“母亲想要怎么生活是她的自由。我做儿子的,怎么能去干涉母亲的想法。”
“所以,你遵从她的想法拜丘处机为师,即便你很不喜欢这个师父,却也不敢对六王爷提及一二,让他帮忙解决了这个麻烦。”
乐远岑并不认为完颜康心中没有疑惑,他有疑惑却下意识地不敢追根究底,因为那会毁了他富贵荣华的生活,打破了美好的假象。“我就是闲来无事,想要给人找些麻烦。很不凑巧,你是丘处机的徒弟。”
完颜康心中升起了怨怼,他根本不想做丘处机的徒弟。
两年前,丘处机暗中闯入王府,母亲不知怎么就哭得非常伤心,还一定要他拜丘处机为师,这件事情还必须瞒着父亲。
小时候,他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像个村妇一样活着。而今,他确实不敢去明白,为什么母亲认识全真教的丘处机,为什么一定要拜他为师?
这背后必然有一个秘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真相,因为真相可能会毁了一切。
那么就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不说,丘处机也不说,他从哪里去知道。
“乐姐姐,我其实没想要学武,就是学也想要跟着像你这样的漂亮姐姐。”
完颜康心中怨怼丘处机,也是恼怒乐远岑,但他抬头后却笑着说到,“要不然,我拜你为师吧?你比丘道长厉害多了,父亲也一定会同意。”
“你想做我的徒弟?”乐远岑看到完颜康真诚的笑容,她也笑了起来。如果丘处机知道他的徒弟想要改换门庭拜他人为师,以他的脾气必然非常气恼。这么一想还挺有趣的。“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完颜康眼睛一亮,最好是丘处机能与乐远岑打起来,那么也是为他解决了麻烦。“真的吗?我什么时候可以拜师?”
乐远岑知道完颜康的不安好心,鹬蚌相争才有渔翁得利。她不在意这些,因为她也是不安好心。“做我的徒弟要吃得起苦,小王爷怕是做不到的,正如你自己说的,你对练武也没那么大的兴趣。”
完颜康已经想着要让乐远岑去对付丘处机,最好是把这个不安定的因素给彻底除了,他也是明白了乐远岑与丘处机绝不是朋友。
“那要看是谁教的。丘道长武功虽然好,但是他很忙,对我不太有耐心。我想听些江湖轶事,他也从来不说。乐姐姐,你烤鸡都烧得那么好,一定与丘道长不一样。”
完颜康的这句是真心话,他也好奇过江湖的样子,但是丘处机从来都不提。
一见面就是让他练武,这刚开始他学得不好,丘处机就会罚他蹲马步,真是连一瓶药油都不给。他还不能惊动父亲,只好趁着上街去自己偷偷买。
“我与丘道长自是不同。他不求的,我求,他教不了你的,我也能教。”
乐远岑笑着继续说,“只是,你也不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你总要给些能打动我的拜师礼,比如说告诉我,你的母亲是从哪里来的?”
完颜康的笑容一僵,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也一点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