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忽然停住,随意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她却没有抬头看他。
顾凛几乎是伸出颤抖着的手,轻轻抬起眼前女孩的下巴,她眼角突然滑落的泪滴,像一股炽热的岩浆,浇在了他冰冷的心上,多年累积的坚冰,快速融化。
他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都过去了。”
她的脸细腻滑嫩,指腹下的触感竟让顾凛不舍得放开。
他不说还好,说了,随意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加厉害,不知是为晚上自己的委屈还是更多对他的心疼。
顾凛有些手忙脚乱,他从来没有应付女孩子的手段,他的生活中,亲近的女性也都是亲人或者朋友,而且少之又少,情急之下,他只能将她轻轻揽入怀里。
“好了,不要哭了,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很好!”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随意被他突然拥入怀中,鼻间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脸颊靠着他的胸膛,他强有力的心跳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被男神抱在怀里了?她真的在她男神怀里?
这个场景虽然她梦到过很多次,可是如今却是真实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体温。
刚刚自己的眼泪鼻涕不会都蹭到了男神的衣服上吧o(╯□╰)o!
想到这里,随意轻挣一下,不好意思地退出他的怀抱。
对于突如其来空了的怀抱,顾凛竟觉得有些失落。
眼前的小姑娘仍然低着头不看他,只是小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全然没有了刚到基地时候,理都不理他,径自往里走的傲娇模样。
他伸出左手,本来想在她头顶轻轻拍拍,手到了她颊边,却是温柔地将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回去训练吧,我还等着看你下一场精彩的比赛呢,你可不要让自己的粉丝失望啊。”
随意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这,言下之意是,他也是她的粉丝么?
没有再多做停留,顾凛转身大步离开了gd俱乐部的基地。
今天晚上自己已经够反常,再留在这里,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随意回到训练室,今天的训练室有些安静,而大家看到她回来,也都没有说话,随意看到viper,直接丢了一个眼刀出去,如果今天晚上不是他,顾凛怎么会在众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viper似乎知道随意会对自己生气,他也没其他反应,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臭丫头,我这真是好心没好报!
随意名字叫随意,可是她暴走萝莉的昵称却不是随意叫的,尤其是当这姑娘处于愤怒状态时,真的是要暴走的状态。
于是训练室了时不时的就会响起一阵哀嚎,“lemon啊,都是自己人,要不要这么狠啊!”
“lemon你这状态恢复的也太好了吧!”
只有随意知道,她不过是通过比赛来为自己内心的烦躁找一条出路吧。
可是依然压不下那颗加速跳动的心啊。
夜色渐沉,不过宁城这座城市热闹的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
顾凛开着车子,车窗降了大半,寒冬凛冽的风呼啸着灌进车里,他却没觉得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经他想要刻意隐藏的伤口,如今就这么摆在了众人面前,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只是她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之内,他只是不想从她眼中看到怜悯和厌恶,没想到却看到了她的眼泪。
她的一句话,落在他心底,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当年的痛苦,连巴子墨喝顾然都不能理解,他们只是知道电竞对他的重要性,知道他不能再用右手,遗憾退役很痛苦,他们却理解不了他的绝望。
没有人能够理解心跳停止的感觉,没有人能理解生命里最热爱的东西被硬生生从自己身体剥离开的痛苦。
可是她懂,随意她全都懂。
顾凛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在自己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有满满的一抽屉白色信封,每个信封上都有一个时间标记。
而那些信,时间最早的已经是七年前,他出事前夕,后面的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封信,后面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四年前再也没有。
信封上都写着“顾凛启”,漂亮的正楷,笔锋有力,都说字如其人,单从字体上来说,写字之人应该是个娟秀之人。
“d神,你好。我今天看了你的比赛啊,你的枪神简直太牛了,你是用的被动叠加护甲么?我怎么都操作不出来?唔,有个好消息,下周我就可以去现场为你加油了,有好多话想当面跟你说啊,不过我估计到时候你也不认识我,好忧伤怎么办!”
“明天就能见到你了,兴奋的居然睡不着觉了。”
“他们说你出了事,要退出电竞圈,我不信!”
“这几个月,我和其他你的粉丝一样,一直在等你出现,不过结果都是失望的,看来你真的不会再回这个圈子了,不管你还打不打电竞,我只想知道,你还好么,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电竞是你没完成的梦想,那我来替你完成吧!”
……
与其说是信,更多时候像日记,当年的自己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甚至自暴自弃,是季泽峰给他带来了这些信,他一夜未睡,一字不落的看完。
他仿佛看到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电竞,喜欢他的小姑娘蓬勃的生气和耀眼的光芒,而那蓬勃生气让他在几近堕落的边缘起死回生。
为了爱他的人,他无论如何要振作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要找到那个姑娘,想当面对她说一声谢谢,可他问了季泽峰,季泽峰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写信的是谁,因为信都是投递到gd俱乐部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信只持续了三年,从第四年开始,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了,他心中难免有遗憾。
如今看到随意,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姑娘,因为他在随意身上也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气和耀眼的阳光,甚至还有他奢望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