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白落羽,慢条斯理地说:“出门在外呢,一般人都求个平安顺遂,但是老鬼我可不是来玩的。遇见你这样的在船上,就像听到了警报,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哈哈。说不定此行收获颇丰。”她说得逸兴遄飞,竟把“老鬼”的自称都说出来了。说罢,一脸跃跃欲试。
顿了顿,想到白落羽刚才一闪而过的表情,问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怪事?”
她这身艳粉装扮真没眼看,白落羽错开视线,低低回答:“怪事太多,不知道你指哪一件了。”
鬼燃灯:“最怪那件!”
白落羽轻转眼珠,幽幽说道:“可能是,被人当成盘中餐吧……”
鬼燃灯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我真是料事如神。小陆子,佑子,走走走,回房间,该准备着了。”
三人两兽在惊艳出场后,又将这块甲板一隅交还给了白落羽。
手中的草莓奶昔已经变成一杯浓稠的奶浆。白落羽默然坐回原来的位置,径自思索。
要是鬼燃灯的“神棍理论”正确,那么自己真的是一身霉气,很容易死于非命了。回想那天离奇的车祸,那只凌空而落的深海章鱼真的是奈珈弄来的。
看来,奈珈在没吃到她之前,是不会让她横死街头的。
有了这种领悟,白落羽竟觉得一身轻松,松开紧蹙的眉,展颜一笑。
身为食物也是有食物的优待的。奈珈女王一定会看好她这块上等的肥嫩羊羔肉的。
*
白落羽在一个旋转餐厅的书柜里,抽出了一本烫金封面的精装书《绿野仙踪》,书名下方一排小字吸引了她。
“跟随东方巫女的指引,踏上奇幻之旅,去奥兹国找寻真正的自己。”
午餐时间,餐厅里没什么空位,她只好拣了一个散客用的长桌边缘的位子,点了奶茶和一套瑞士肉丸简餐。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一边读那本书。
长桌的另一侧,几个男孩子聚在一起打扑克,他们玩到一半觉得索然无味,有人提议要换“六冲”,可是“六冲”需要六个人,他们正好缺一个。
只听其中一个男孩喊了一声:“美女。”
坐在白落羽身旁不远处的两个长发女子以手支额,风情万种地转过了头去,冲着男孩眨了眨粘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睛,妩媚一笑。
男孩又喊了一声:“哎,穿红衣服的美女。”
白落羽这才意识到是叫自己,轻轻放下书,抬眸望了他一眼。
男孩漂染成亮银色的头发十分醒目,耳垂处闪着一颗小巧的黑色耳钉,很像时下里受女生欢迎的流量男星。
他冲白落羽露出一颗虎牙,邪魅一笑:“美女,要不要一起打六冲,很简单的。不会我可以教你。”
旁边坐着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脸尴尬地拿起各自的手包,悻悻起身离开了餐厅。
白落羽礼貌地笑了笑,以自己很笨不会打牌为由,拒绝了男孩的邀请。
黄昏时分,乘客们都聚集在各层的甲板上,欣赏难得的海上夕阳。
落日余晖燃尽层层云朵,暮色将沉,绯红如醉,海平线上一片金红相接的美丽渐变色。黑夜将至,这是晚霞最后的嫣红夺目,看上去恬静凄美,动人心魄。
白落羽望着眼前的落霞残景,眸色深深,想到了自己的境遇,不觉出了一会儿神。
不远处有女人用略显尖刻的嗓音说:“姐,你说什么人连出来玩,都是自己一个人啊?”
另一个声音戏谑地答道:“你没听说过‘注孤生’吗?没朋友没父母没对象没老公,注定孤独一生的人呗。”
提问的女人哈哈大笑,声音尖厉刺耳,十分煞风景,简直破坏了海上壮美瑰丽的夕阳景致。
白落羽皱眉转头,发现两人有几分眼熟,随即想起正是中午在旋转餐厅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女子。
两人也在看着自己,画着粗眼线的眼眶里,戴着蓝色美瞳的眼睛闪着几丝挑衅与不屑,上下扫视着白落羽。
白落羽看到她们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她们口中说的“注孤生”,原来是在嘲讽自己。
她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对她们的讥嘲不予置评。
对方看白落羽是个软柿子,又独自一人,又讽刺道:“穿一身大红裙子,是为了引人注意吗?真土。”
白落羽懒得惹麻烦,转头走进船舱,穿过长长的商店餐馆等活动区,坐电梯返回三层的休息区。
快要到达自己房间的门口时,走廊里有广播响起,一个乘客不小心受伤失血,船医号召AB血型的乘客自愿献血。
白落羽心想怎么又是献血。这时,有两个男乘客与她擦肩而过,他们也同时听到了广播,其中一人说道:“我就是AB型。”
他的同伴随即说:“哎,我也是AB型血,我们公司好像就咱俩是AB型血,咱俩还都被客户公司抽中了。真巧。”
白落羽心中微微浮起一丝讶然,她也是AB型血。
她兀自回了房间,一头倒在雪白的大床上。房间里有淡淡的薰衣草精油的味道,大床松软舒适,白落羽没过多久就酣然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有一种奇异的冷寂攫住了她。白落羽在黑暗里悄然睁开双眼。房间里一片幽暗,一片苍白的月光透过船身的玄窗,散落进房间里,铺在地板上,像一地青霜。时间俨然已经是深夜了。
她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周围好像太过安静了一些。
她起身打开灯,房间里一切如常,陈设没有任何被挪动的迹象。
只是,那种古怪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她细细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端倪。
从上船开始,一直作为船上生活的背景音——邮轮微弱的引擎震动声,彻底消失了。连船体在海上行驶时的颤动也消失了。
10万吨邮轮,船体非常巨大,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也能如履平地,只是还是可以感觉到轻微的颤动和声响。
如今这种微弱的颤动感和引擎声已经无迹可寻。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连同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变得胶着粘稠起来,船身好像跌入了能吸走声音的黑洞。
她疑惑地走出房间,坐电梯来到一楼,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
旋转活动厅里的复古大钟指示时间是傍晚12点,对于热爱娱乐的度假一族,也不算太晚。途中经过的餐厅酒吧健身房等活动区域里,竟然人迹寥寥。
一阵带着潮气的阴风穿堂而过,吹得白落羽簌簌发抖。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翻涌,徘徊萦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