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嵩看着她纤纤五指抓着那些堵塞物,倒是由衷地被震了一下。他以为像景琇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应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受不得别人奚落的,没想到她不卑不亢,气度、修养都意外地好。
可惜,偏偏是个女人。
季长嵩反驳道:“总有些东西,是女人没办法做到的,比如安全感和威慑力。”他举了一个社会新闻,是单身女性收快递被骚扰的事情。
景琇洗着手,犀利道:“按照叔叔你话里的意思,她被骚扰是要怪她没有男朋友?”她诘问道:“受害者有罪论吗?她被骚扰,和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威慑力没有关系,只和犯罪人意图犯罪有关系吧?银行运钞车配有武警押送,够有威慑力了吧,但不是一样有人意图抢劫吗?”
从她反问的第一句话出口,季长嵩就后悔了,他知道他举错例子被抓住辫子了。
“我觉得景小姐说得很有道理。”陆放意外地跳反了。
景琇、季长嵩和钟清钰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到了陆放的身上。陆放急流勇退,看了一眼手机,借口道:“叔叔阿姨,我临时收到公司消息,要回去赶个材料,看来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傻子都听得出是假的。但季长嵩和钟清钰都不好意思留他了,本来叫他来就是让他帮忙给景琇施加心理压力,让景琇知难而退。现在看来,陆放倒是知难而退了。
客套了几句,陆放告辞了,晚饭变成了季长嵩、钟清钰和景琇的三人晚餐。钟清钰说当是聊表谢意,菜肴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但景琇完全没吃出味道,因为饭桌上季长嵩转换战术,不和她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直戳她的痛点。
“我不是不可以接受同性相恋,但我无法接受我的女儿要走这样的路。你这是在带她走一条不归路。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放了她,让她走回正道。”
“她是成年人了,什么是正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她选择了我,就证明她觉得我是她的正道。”景琇目不斜视。
“所以她会因为这段感情受伤也没有关系?”季长嵩沉声质问。
景琇沉稳道:“要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需要付出代价。而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她,尽我所能保护好她,尽量降低代价。”
季长嵩被她冠冕堂皇的话气到了,从旁边翻出了两张资料,掷在景琇的身旁,“尽你所能?如果你真的能保护好她,那这都是什么?”
资料上是微博上的言论,各个发言人都顶着景琇头像辱骂着季侑言。不是景琇的粉丝就是景琇的披皮黑。
“这些言论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连你自己的粉丝都无法管好,又怎么能真的一手遮天管控好所有舆论?哪一天你和言言真的被发现了,她的前途怎么办?她是拼着被赶出家门也要去才闯出现在的成绩,断送了也没有关系是吗?”
景琇心神终于乱了,但她还是强做镇定道:“我相信她选择和我在一起时,已经考虑过这些可能的后果了。我不替她做任何决定,我相信她的选择。”
“你如果真的一点都不替她考虑,那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油盐不进!季长嵩气得嘴唇直抖。
三人不欢而散,景琇近乎是被逐客令赶出来的。她几乎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她这样直白的不欢迎,但她还是咽下了委屈与羞耻,强撑着与他们做了体面道别,并且表示了下次再来拜访。
出了门,站在楼道里等电梯。三月依旧寒冷的夜里,景琇一身冷汗,风吹过,浑身冰凉。
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替言言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又刚又可怜的景老师。
景老师——一个领着受君身份做着攻君活的奇女子。
季小糙妻:人家也可以洗好躺平嘛~
第90章
许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过于紧张,出门的时候又受了凉,景琇消化不良,胃疼得无法入睡。十二点过后,身体越发冰凉,疼痛仿佛被成倍地放大了。
景琇疼得手都在抖,从包里取出止痛药,拧了好几次才拧开了盖子,倒出药就着矿泉水吞服了下去。
止痛药见效得慢,景琇在冰凉的被窝里蜷起身子,试图缓解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她闭着眼,心绪万千,耳边交错回荡着的是季侑言的温声细语、季长嵩的尖锐话语,还有老和尚如催眠般的木鱼、诵经声。
思想与身体都在怀念季侑言温暖的怀抱。她们能够再次亲密无间地拥抱彼此,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她怎么可能再舍得放开季侑言。
只是,她被季长嵩说得有些动摇了。越了解季侑言的家庭和过去,她便越心疼季侑言,越明白她从前为什么那样重视事业,为什么那样骄傲自尊。曾经她希望季侑言能像自己一样坦荡勇敢,是不是太自私、太强人所难了?
景琇喜欢季侑言如今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模样,但季侑言这份从容自信的底气,是来源于她现在事业一帆风顺,还是来源于她真的可以坦然面对得失、宠辱不惊?
景琇不敢确定。
药效终于上来了,疼痛稍缓,景琇意识渐渐昏沉。浑浑噩噩中,她一直在想,为了季侑言,她们这段感情是不是应该像从前一样谨慎低调?
*
第二天回到北城,下了飞机刚上车景琇就收到了季侑言发来的消息,“一大早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