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不是我报的警，我没手机。”
他倒是想报警，可是他没有手机。估计是有路人发现了，这才报的警。
江海强忍疼痛，去看倒在地上的一个人，顾青城这才意识到，江海并不是一个人，他跟着过去看了一眼，那人他认识，是他们学校和江海齐名的三大恶霸之一，李涛。李涛伤在了大腿上，血都流了一地，江海想要扶他起来，可是李涛疼的推他，显然已经动不了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江海抬起头来，眸子在夜里闪着光：“警察快来了，你赶紧走吧。”
顾青城问：“你……你不走么？”
“我要留下来陪李涛。”
“海子，你走吧，没必要都搭进去。”李涛抽着气说：“这时候讲什么傻逼义气，赶紧滚！”
江海脸色阴沉，因为脸上有血，那带着刀疤的脸看起来更为骇人。李涛说：“你别跟娘们似的磨叽，能走为什么不走？”
江海的手伸进李涛满是血的裤腿里，从里头掏出一个手机来，李涛捂住他的手：“打毛的电话，警察就来了，他们会管的！赶紧跑，说不定以后我还得靠你呢。”
顾青城听见警笛声越来越近，心里也开始毛躁起来，他作势要拉江海的胳膊，江海已经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走！”
顾青城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了主意，就只跟着江海朝外跑，一边跑一边说：“从那条窄缝里钻过去，比较快！”
他们于是就跑到了垃圾桶那里，顾青城看到他放在后面的蛋糕，就随手拎了起来。那两侧墙壁形成的窄缝非常窄，他们侧着身体勉强就通过，最里头有一处已经塌了，正好可以进入到一处还没有施工的荒地里。他们钻进了野草里面，就看到有人拿着电灯照了过来，他一把抱住江海，就把江海压了下去。
两个人躺在了地上，周围只有风声作响，野草发出窸窣声响，不远处的墙外头，到处都是人声。他们听到了警笛声，还听到了120赶过来的声音。
江海示意他继续躺着，自己捂着手臂爬起来，悄悄凑到了墙根上。顾青城一个人在草地上躺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也跟着爬了过去，偷偷朝外头看。
隔着墙外的一棵合欢树的叶子，他他们看着救护车将车上的人拉走。有人在询问担架上的李涛一些事情，李涛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顾青城低声问说：“他们都认识你啊，会不会把你供出来啊？”
江海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脱力地坐了下来，靠着墙根喘息着。
他们在里头坐了好长时间，外头的车已经走了，只留下稀稀疏疏几个人在外头说着话。江海起来，他就紧跟着起来，然后扶着江海悄悄地朝里走去。他们过了野草地，就到了一处工地上。上头吊车上一个大灯照着，远处简易房里有工人在看电视，传来隐约声响。顾青城问：“你还能走么？”
他看江海已经有些脱力了，步子迈的非常沉重。
江海喘着气说：“坐下来歇一会。”
顾青城就赶紧扶着他坐到了一边的砖块上，问说：“你们怎么会跟那些人打起来，还动刀子。”
“李涛一个哥们放了些债，到期了对方还没还，所以我跟李涛过去讨，谁知道他妈的这些人这么狠，动了刀子。”
“追债么？”
“嗯。”
“你又不缺钱，干嘛还要做这些。”
“帮朋友。”
“帮朋友也有个限度啊，你这是什么狐朋狗友。”顾青城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于是停顿了一会，便换了话题说：“他们那些人应该都认识你吧？会举报你么？”
“举报了我，大家都搭进去。他们老大有规矩，不会的。”江海说着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忽然伸出手来，顾青城有些惊骇，要往后退，但是江海的手指头轻轻蹭过他的脸颊，说：“有血。”
顾青城赶紧抹了一把脸，果然有些血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他太紧张了，如今回过神来，看到是手上的血，才觉得恐惧不安。他人生一直平平淡淡，是个乖巧的好学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而就在刚刚，他在刀口下救了江海。
“你手里拿着的什么？”
顾青城低头看了看，说：“蛋糕。”
停顿了一会，他又说：“今天是我生日。”
“哦。”江海沉默了一会，说：“生日快乐。”
顾青城咧开嘴，问说：“你要吃么？”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江海竟然伸出手来，他就把蛋糕递了过去。蛋糕在塑料袋里装着，已经被压的变了形。
他不知道嘴角都流着血的江海吃起蛋糕来会是什么味，但是江海似乎很饿，给他全都吃了。他本来想开口让他给他爷爷奶奶留一点，但看江海那么可怜，被打的那么惨，就说不出来了。
江海说：“很甜。”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顾青城觉得这些蛋糕没有白给江海吃。江海吃了觉得很甜，在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情之后能得到简短的快乐，也很值得。他自己也觉得像是吃了蛋糕一样甜了。
第58章
顾青城陪江海坐了很久，一直到把江海送进了一家小诊所，这才回了家。
江海所幸只是皮外伤，只是流了不少血。顾青城回到家，因为知道今天他同学请他吃饭，他爷爷奶奶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青城洗了澡躺在床上，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每个男生心中都有不安分的热血，他循规蹈矩生活了那么多年，突然做了一回“坏学生”，也觉得新鲜而刺激。
他觉得这次也算是帮了江海的忙，以后江海可能会对他好一点，可能就不会再老跟踪他了。
第二天他依旧很早就起来了。这是很寻常的一天，他吃饭，上课，做模拟试题。大概中午十点多的时候，班长突然喊他，说：“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作为一个虽然乖巧但成绩一直死活上不去的学生，顾青城在班主任的眼里存在感并不强。所以他有些惊讶，到了办公室，就看到了几个穿警服的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有预感一样，知道坏事了，肯定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儿来的。
“顾城啊，派出所的民警来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要紧张，问什么说什么，好好配合，知道了么？”
顾青城点点头，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你就是顾城？”
“嗯。”
“昨天民德路那里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我们抓住了几个人，你是不是也参与了斗殴？”
顾青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他还想打死不承认，结果那警察直接说：“你不要撒谎了，知道什么说什么，还需要我们调监控给你看么？在育英路十字路口那里，有监控显示，你跟犯罪嫌疑人江海搀扶着走过去，时间就在昨天晚上的十点零七分，大概就在案件发生的时间段，监控还能说谎？”
顾青城一听，直接吓蒙了，嘴巴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警察叔叔严肃地看着他：“你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死人了你知道么？”
“什么？”顾青城一听死人了，脸色直接吓白了。
死的是李涛，死因是失血过多。
这是顾青城头一回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带来的恐惧，他说：“不可能，我们走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话呢……”
“人没到医院就没气了。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一起过去。”
顾青城怕的要命，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班主任给他家里打电话。他对班主任说：“老师，人不是我杀的。”
班主任也有些惊慌失措，大概当了那么多年老师，还是头一回碰到刑事案件，点头说：“你好好配合人家工作，我已经给你奶奶打了电话了，你家里人等会会过去的，老师等会可能也过去，你别紧张。”
办公室的老师全都站起来看着他们。顾青城脸色惨白，跟着警察往外头走。到了警察局，他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海，赶紧喊了一声，几乎要哭了，说：“我没杀人！”
江海想要过来，可是被人拉住了，只说：“你别担心，不关你的事，我都跟他们说了！”
警察局的人对他们进行了隔离审问，他和江海的供词却出现了差别。他是老老实实讲的，但是江海那边说他只是路过，看见自己受伤了，所以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