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冷脸看了一眼李泽佑,又看了一眼叶双城。满脸威严之色,在打量双城时,眼底又多了几分考究。末了,他这才把目光投向李泽佑,“真是你先带的头?”
李泽佑吓的牙齿咯咯轻颤,点头道:“是……是儿臣的错,叶双城只是为了袒护儿臣,求父皇责罚。”
双城哪能让李泽佑替他担罪,又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听李泽佑厉喝一声,“叶双城,本皇子有错,何须你来担?”
圣上再没什么话好说,只冷着脸罚李泽佑跪上一天,而其余人虽不是主犯,但却是从犯,让各宫的宫人,各府的下人,将他们一一带回去禁足。随后就冷冷一甩衣袖离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众宫人。
偌大的弘文殿,立马空了下来。李泽佑直挺挺的跪在一条石子路上,一言不发。侍候他的宫人哪里敢在边上看热闹,早就做群鸟散,有多远跑多远。
双城见状长叹口气,有心一把将李泽佑提溜起来跑。可又记起这里是皇宫,而李泽佑可是皇子?拐带皇子可是杀头的死罪!他无可奈何,也不能站着看人笑话,只好委屈自己的膝盖,跪至李泽佑身侧。
李泽佑皱眉,偏过脸看他,忽道:“你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少在这碍眼!”
双城对天翻了翻白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府啊?我哪敢啊,我哥要是知道我在宫里惹事,他还不扒了我的皮!你行行好,我在你这躲会儿。再说了,你可是皇子,龙子皇孙凤凰蛋,怎么可以代人受过?”
李泽佑冷哼,“本皇子才不是代你受过,本宫可是堂堂皇子,就是再有错处,父皇也不会真的痛责。只是想着你是本皇子的伴读,若是今日父皇知道是你起的头,势必不会轻饶你,那日后谁来给本皇子当伴读。”
双城心想,说的有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李泽佑此番着实挺有义气,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记得你的好了,日后你只管犯错,我都替你担罚就是。”
李泽佑又哼了几声,偏过头不再说话。
这一跪就跪了一天,待西边落日熔金时,才有宫人匆匆而来,将五皇子李泽佑抬回去。双城揉了揉膝盖,缓缓起身,立马就觉得有数以千计的小虫子在咬,他身形晃了晃,好容易才站稳脚跟,缓缓吐了口气。
李泽佑由几个宫人扶着,坐至了轿撵上,看他缓慢而僵硬的动作,以及脸上隐隐露出的痛苦,显然也并不好过。
双城心里很是愧疚,他一直都没规矩惯了的,来到京城没少闯祸,三天两头挨罚都是常事。可李泽佑不一样啊,他可是堂堂皇子,身份何其尊贵,如今为了袒护双城,居然甘愿受罚,当真难能可贵了。
李泽佑估计没想太多,见双城站那里傻愣子,一直间皱了眉,问道:“叶双城,你发什么愣,怎么光站着?”
双城回过神来,抬眼回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李泽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双城知道李泽佑这是好意,若是有宫里的人送他回去,少不得就有几分庇护的意思在,就是回了府上,叶祯要责罚他,想必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也能轻饶一二。
只是,双城并不打算再担个人情,只随意摆了摆手,意思是,好意我心领了,你赶紧滚吧。
这时从远处又跑过来一位宫人,见了李泽佑,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对双城道,“叶二公子,叶府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请随奴才前去。”
如此,双城轻点了头,又看了李泽佑一眼,见他轻颌首,这才随着宫人离去了。
因着双城膝盖疼,可却又不想在人前显露,虽是如此,可一路上走的还是慢了些,那宫人也不敢催促,待二人至宫门口时,果见叶府的马车,旁边还站着绯色,一见他们过来,立马上前对着双城道,“二爷,请随属下回去吧。”
于是,双城便坐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叶府。他路上极力的在想着说辞,可思来想后,没什么好的说辞。再者,叶祯也不是那种容易搪塞的人。
双城在宫里公然做弊,还被圣上当场瞧见,当真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有辱家风什么的对双城来说,并不是多重要。关键是他哥叶祯要如何处置他。
因双城一路上战战兢兢,又兼在宫中受了一天的罪,待踏入府门口时,脚下一软,险些趴在地上。
身后的绯色,立马将他扶住,面露担心的唤了一声,“二爷。”
双城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事。因他瞧见今晚府里灯火通明,又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肃萧之色,竟是一副山雨欲来之象。
双城心里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惨白着小脸,也顾不得先回自己的院子了,只抬腿往东院走去。
一路上,绯色也挺沉默,快至东院门口,才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二爷,大人早些时候已经听说了宫里的事,白日的时候,聂尚书还有旁的几位大臣也都被圣上找去痛斥了一番。咱们大人虽然没被找去,可二爷您也知道大人的脾气……”
旁的话绯色没再多说,其实双城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他只雪白着脸点了头,绯色也没再跟着进去了。此时双城一脚已经踏入了东院。
双城见东院没什么人在,很是庆幸。他虽然没皮没脸惯了的,可让人看着他缩着脑袋做小伏低总是不好。他暗暗又松了口气,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东厢书房里头的灯火正亮,隐隐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静静的坐在书案后,好似在看公文。
双城抬眼静静看了一会儿,忽而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时,眼眶一片通红,他心知自己没什么委屈可言,遂闭了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横竖不是在反省。
大约到了后半夜,双城眼里湿漉漉的,可仍是不敢动,而书房里头半点也没动静。
双城想:估计得跪一晚上了,叶祯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又过了一会儿,书房门忽然打开,叶祯一袭白衣就着月色缓缓踏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唯有眉间含了几分清冷。
叶祯缓步走至双城身前时,见双城低垂着脑袋,两只手无意识的又抓紧了衣角——这是双城害怕时,惯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