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荔枝不语,眸光神秘地也忙示意她噤声。
太夫人看了半晌,才明白,璇玑阁竟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且这东西颇为凌厉地一直在追着风水道士,折腾半个时辰后,道士拿出桃木剑,凌空一刺,口中嚷道,“孽障,纳命来!”剑气中划过一片火星子,竟似真的斩妖除魔了一般。
心瑶看出桃木剑中挥出的是磷粉,在窗内抿笑不语。眼下天暖,磷粉极易自燃,这道士委实好心思。
夫人嬷嬷们被诓骗得惊叫不迭,皆不敢冒然开口造次。
方荔枝这才对太夫人解释,“婆婆,媳妇看心瑶近来诸事不顺,便叫了风水先生来看一看璇玑阁,没想到,竟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住璇玑阁,可巧,风水先生做法给除掉了这樱花树妖……”
三夫人温芝兰却忍不住从旁笑道,“依照姐姐和这风水道士的说辞,太子殿下刺杀,竟也是这樱花树妖作祟,皇上让心瑶婚事搁置,也是这树妖作祟?!”
方荔枝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芝兰妹妹,我只是说心瑶诸事不顺,可没说别的,你若瞧着心瑶眼前的境况是顺风顺水,我倒不知你是何居心了!”
“兰姨娘分明是幸灾乐祸呢!”江凌云忙搀扶着祖母的手臂,“祖母,娘亲的法子虽说不太好,却也是想为祖母分忧,想让心瑶更好些。依孙儿看,不如把这樱花树挪了,换成一株梧桐树,俗语言,凤栖梧桐!”
“妙!凤栖梧桐好……”太夫人顿时笑逐颜开,却看着樱花树又不禁惋惜,“这树已经在院子里长了好些年,你们瞧瞧这满树的花……若是挪了,岂不可惜?”
方荔枝忙道,“德妃娘娘生辰,正好可以送给她做生辰礼物,也免得咱们再为难送别的礼。一株树,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也不必引人揣度,且德妃娘娘素来喜欢樱花。”
江宜祖因听说风水先生在璇玑阁做法,唯恐歹人居心叵测借机伤害心瑶,急急地带着护卫赶来,乍听这话,心头大喜。
“七殿下孝顺德妃,常来采摘樱花,把这树挪去给德妃,免得日后七殿下再往这树上爬!孩子们大了,理当避嫌,如此也免得流言蜚语。”
“正是这个理,平日我也总担心不妥,把樱花树给了德妃最好!”太夫人笑了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命令,“嵩信,你先入宫去禀报皇上,就说我代江家送寿礼给德妃娘娘,让皇上亲自在德妃娘娘的院子里择选一个好位置安放。”
“是,太夫人!”嵩信这就让护卫去备马。
江宜祖绕着书转了一圈,摸了摸树干上攀爬的痕迹,“荔枝,你找几个人来,要仔细着树根,务必确保移植之后,还能让这树旺盛的活着。”
“是!”方荔枝抿笑看他一眼,恭顺俯首,欠身行礼。
江宜祖又赞赏地对她笑了笑,“晚膳去你院子里用膳。”
众人都微妙地低下头,江凌云与太夫人相视而笑,也没有说话。
温芝兰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眸色一黯,这才恍然大悟。“荔枝姐姐好厉害的心思,我们这些人还在傻兮兮地看风水道士捉妖,你竟捉了相爷的心!”
方荔枝不以为然地笑道,“芝兰妹妹应该知道,相爷的心素来只给有心人,不是给有嘴的人!”
“你……”温芝兰气结跺着脚靠向江宜祖怀里,“相爷,您看,她欺负人家!”
楼上琴声骤停,江宜祖见女儿望下来,不着痕迹地避开温芝兰。
“都散了吧,别在此扰了心瑶练琴!”
江凌云这就要进去璇玑阁的后门,肩膀上却落下一只大手,他脊背一僵,忙转过身来,“爹……”
“少来你妹妹这里,好好一个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爹,您这样天天逼着她学,脑子会学傻的,她还小,应该时常让她出来散散心。”江凌云忙堆上笑,“今儿世子爷又送来请帖,邀请儿子去军营比武……”
“今日给你请帖的是安国公!前儿在安国公府上,慕琰和慕卓衍大打出手,听说是因为心瑶,为父把你们关起来,是为你们兄妹好,别总想着撺掇你妹妹出去玩,怕是一出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凌云不敢再辩驳,从怀中取出两份请帖打开看了看,只得交给父亲。
江宜祖接过请帖,冷眯着凤眸淡凉看他一眼,“你娘给你约了几位名门淑媛,你仔细准备,莫要失了礼数,去考个武状元,娶一房媳妇,光宗耀祖,比入军营强!”
“什么事儿都叫您老打算了,儿子算什么光宗耀祖,不过是您手底下的傀儡罢了!”江凌云悻悻告退。
太夫人目送孙儿离开,方撑着拐杖上前来。“喝了妙回神医的药,又用了针灸,这两日我这眼睛舒坦多了,你别总拘着他们兄妹俩。妙回神医说要拜谢心瑶救命之恩,太子本在祭坛内要杀他的……”
“既如此,儿子亲自带妙回进去见一见心瑶,那和尚眉清目秀瞧着年轻,一身医术古怪,不知从何处习得。”
“说是本家乃是从医的,自幼研习医术,后来父母去世,他便游历天下医治百姓,便都唤他一声神医。”太夫人压着声音说完,抬头看了眼窗口的心瑶,“心瑶这般执意救他,虽奇怪,却也是为大周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江宜祖待心瑶练琴结束,方带着妙回进入璇玑阁。
妙回手持佛珠,迈步无声,见丫鬟们皆是清秀雅致,且都抿着笑好奇地打量自己,忙垂眸看向地上,却见地毯上是大片粉紫色的花朵,从脚下铺展到阶上的白玉狐皮座椅。
座椅上,粉橙衣袍的女孩绝代风华,年仅十四五岁,端坐的姿态却霸气如帝王,她素手轻扶着扶手,起身迎下台阶,那衣袍蝶袖束腰,裙摆层叠,娉婷仙姿一举一动飘逸无声。
妙回看着她微怔,眼前诡异地浮现一片叠影……女子一身白衣,头簪白花,身子如虫豸般伸手向前攀爬,她口中陡然喷出一口浓黑的血……
是她!原来是她!
前世,害他的人将他捆在土坑里,冷笑,“临了,就让你死个明白!未来太子妃的双腿膝盖碎了,只有你能治好她,她姐姐和庶母偏不想让她好……”
妙回惊退了一步,迅速从女子绝美的脸上挪开,惶惶看向地面,手中的佛珠莫名其妙地倏然散落下去,一颗一颗滚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