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卫苏吩咐人前去请大夫,李家人感激不尽,没想到来的不是大夫,而是个妙龄小娘子。他们都不知道卫苏这是什么意思,李母担心儿子,欲言又止。
卫苏留下卫蓁看诊,带着众人出来才说道:“那是我妹妹卫蓁,曾跟着颍阳学宫的温先生习得一手岐黄之术。你们放心,我妹妹的医术,整个天下,除了温先生,就没人能与之相比了。
为了让众人安心,卫苏不得不多夸夸卫蓁的本事了。不过,他所言也是八九不离十,也不算是夸大吧。
众人都疑惑放下大半,李父想了许久才颤声道:“温先生?原来是那个温良大夫吗?原来竟然是温大夫的弟子。”
他这下子放心了,温良大夫年轻时游走天下,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停留几天,为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免费看病拿药,当年他就受过温大夫的恩泽。后来听说温大夫是去了什么学宫中教授学子,既然大人的妹妹是温大夫教出来的,他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卫苏点点头,既然知道,他倒是免去了口舌再解释一番了。
卫蓁在里面处理了伤口,忙碌了大半日,这才走了出来,“行了,没什么大事,伤口虽然大,但只是外伤,幸好哥哥早早就止住了血,否则就危险了。我已经包扎处理好了,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好。”
卫蓁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放下心来。伍左,倪六两人此时已经听了李父的话,期期艾艾的凑过来,腆着脸求卫蓁给开点外伤药。
先前混战中,李家的人以为他们与王管事同流合污。呃,其实也差不多吧,这种情况下,谁都会这样认为,好在大人及时来了,才让他们重新做人。
他们脸上的挠伤,也怨不得别人,只是如果放任不管,万一留下疤来,岂不是亏大了?他们都还没娶媳妇儿,脸毁了,以后哪里还有幸福日子可言?
卫苏恨不能再给两人揍一顿,这两人咎由自取,怨的谁来?倒是卫蓁看两人的凄惨样子,于心不忍,到底还是给了,两人千恩万谢,这才放下心来。
李家人过来给两人道歉,两人嘻嘻哈哈一通便算是揭过这一桩了。以后凡事有他们大人出面,他们再也不会受连累了,只希望大人莫要像上一任那般不靠谱,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卫苏望着远山连绵,微微一笑,他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型。呵呵,给我设套,那就不要怨我不讲究。
为未来计,为天下计,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布下一个大局。改变天下的契机就在于此了啊。
第93章
卫苏回到官衙, 将那几个病了的人一并召来回来,那三人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其实官衙中本不止这六人, 还有些人自上任大人离去后,也觉得没意思, 便也就离开去别处谋生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 当街的一个小破败的小酒肆, 迎风摇曳的店招已经乌漆麻黑了。一个女人当垆卖酒,因为已经午后,没什么买卖的缘故,她闲极无聊, 正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几个小孩子围着玩耍游戏,嘻嘻哈哈的跑来晃去。偶尔一不小心撞到女人,女人睁开眼,像赶苍蝇一般, 拿起舀酒水的葫芦瓢,连连挥动, “去去,一边玩儿去, 在这里打了老娘的酒,看老娘屁股不给你们打开花。”
孩子们哄笑着跑远了, 女人回过头来, 就见到闵路正站在面前。女人面色变了变,不想搭理他。
闵路却笑道:“嫂子,大哥可在?”
“不在, 不在。”女人不耐烦, 一口回绝道。
闵路也不生气, “我找大哥有点事。”
女人将手中的葫芦瓢狠狠顿在桌上,“跟你说了不在,往后你别来找……”
话还没说完,酒肆里屋就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谁啊?是谁找我?”
闵路听到这个声音,露出喜色来,“赵大哥,赵大哥,是我!”
赵忠走了出来,高兴道:“原来是闵老弟,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快,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赵忠吩咐女人,“快去打壶酒来,我与闵兄弟好久未见了,今日好好喝上几盅。”
那女人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听从男人的话,打了一壶酒送过来。
赵忠心情好,连连替闵路倒酒,“你是还在官衙中吧?”
闵路喝了一口酒,点点头,“是啊,不在官衙我还能做什么?上有老下有小,在官衙,好歹还能有一口饭吃不是?”
赵忠叹息,当初的一帮子人,到现在走的走,散的散,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聊了自己的现状,赵忠举杯,“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闵兄弟你只管说来,只要大哥能够帮忙的地方,大哥一定帮。”
他把话说到前头,毕竟曾经也是一个官衙的好兄弟,兄弟有难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忙的。
那女人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此时听到赵忠的话,眉头紧锁,心中越发气闷来。当家的一向都好朋友,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当初可没少来这里打秋风,也就现在才好了一点。
当家的对家里的情况又不是不清楚,酒肆买卖难做,一家老小的吃用全在里面了。他倒是慷慨大方,一开口又是要帮忙。气不打一出来,只能将火发在物什上,故意叮叮当当的一阵闹腾。
两人看过来,赵忠有些尴尬的道:“闵兄弟,你大嫂就是这么个脾气,用不着理会她。”
闵路如何不知,笑笑道:“我来找大哥确实是有事,却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这是受人之托,请大哥回官衙。”
“回官衙?”赵忠愣住了,“这话从何说起?”
闵路微微一笑,“赵大哥你还不知道,官衙来了新的小司徒,卫大人,我看着是个不错的。你也知道,你们走后,官衙中就我们几个弟兄了,现在卫大人上任,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所以,我这次便是受卫大人所托,将曾经离开了的那批老人给劝回去的。”
“卫大人?”赵忠想了想,“是何许人也?”
他离开官衙太久了,本就不就知道这些动向了。
闵路将卫大人的来历给说了一遍,赵忠沉吟,心下摇摆不定。这卫大人若是呆不长久,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与其东奔西跑还不如就在家照看自家的买卖。
见赵忠有些踌躇,闵路知道他有顾虑,便说道:“这卫大人应该和历任都不一样,他说过短时间不会离开,更不会不辞而别。我觉得可以相信他一次。”
闵路为打消他的顾虑,又将前几日卫苏处理李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换做别人,定然不会为了百姓得罪少卿府。可卫大人毫不犹豫就去做了,就不像那些只知道打官腔的老大人。
赵忠有些心动,“你说的卫大人真的再不会离开了吗?”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只不过我敢保证,至少三年内,卫大人绝不会离开。”闵路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我与你嫂子商量商量再说?”赵忠还是想考虑考虑。
闵路点头,知道此事也是一时无法决断的,便站起身来,笑道:“你商量着办也好,不过最好还是早些决定下来,我再去找找其他的弟兄。赵大哥,我们这样的人,不能有太多的选择,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能跟着卫大人,未来真能有个不错的前程也说不定。”
闵路告辞离开,赵忠悠悠叹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女人过来收拾桌子,冷笑道:“你那官衙不回也罢,看看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逼人家破人亡,你还是为儿孙积点德吧。”
刚刚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没有开口让他们借银钱什么的都好说,她也放下心来。没想到却是让人回官衙的,她有些不乐意。
赵忠丢下筷子,“你懂什么,新来的卫大人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以为跟以前那些是一样的吗?”
女人冷笑道:“当官的不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没见有好人。”
赵忠气闷,“与你说不清楚,闵老弟都说了,卫大人敢与少卿府作对,这要放在以前,谁敢?”
女人不屑,“拿鸡子碰石头,少卿府是你们这样的人敢惹的?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回去,万一少卿大人算账,遭灾的还不是你们这样的。”
赵忠不耐烦,不想听自己媳妇儿唠叨,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卫苏让人去找那些老人,能回来最好,毕竟老人对官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做什么事都顺手,比培养新手好多了。
他想要官衙立马正常运转起来,因为自己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为了解决问题,就得加快步伐。
这几日他都在官衙中查阅以前的文书,直到昨日才能回家休息一下,今日便又匆匆往官衙赶。
原本行走的马车停住了,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卫苏不以为意。然而,马车外周成的声音却响起,“主子,前方有少卿府的人,说少卿大人想见见主子。”
卫苏睁开眼睛,呵,他还以为这位少卿能多忍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来官衙找自己的,却拦在路上,不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路上大庭广众之下,他倒要看看这下马威究竟会扫了谁的面子。
卫苏跳下马车,整理了衣袍,这才跟着人走上前去。
道路中央,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坐在车撵上,看起来很有威严感。车撵周围远远的地方,百姓们正在驻足观看。
卫苏拱手行礼,“卫苏见过少卿大人。”
翟珩上下打量着卫苏,虽然大王曾特意为卫苏举办接风宴,可两人相隔甚远,席间也并没有任何交流。不过,卫苏席间的表现他却是看在眼里的,此人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太过。
所以在家奴禀报说前去收地之时,遇上卫苏阻拦,甚至还动手将他的人给打了一顿,他也就并没有太过奇怪。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司徒而已,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他就不得不去敲打敲打这人了。
许久后翟珩才冷然的说道:“卫先生好啊,如今你官为小司徒,可还习惯?”
卫苏笑嘻嘻,“习惯啊,挺好的,其他的什么不说,最主要的是清闲自在。”
翟珩胡子一翘一翘,他都在这里了,卫苏居然对于前些天的事一句话都没有。还在这里跟他装傻充愣呢。
既然你装傻充愣,那他就挑明了说,“听说卫先生新上任就阻止了一场买地,莫不是卫先生在任上,都不能买卖田地了?却不知卫先生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这个规矩不知大王是否知晓,不如卫先生与老夫一同入宫请大王评评理?”
卫苏嘿嘿一笑,装傻充愣,“啊?有吗?本官没有说不准买卖田地啊。翟少卿定然是误会了。”
“误会?”翟珩脸色难看,“少卿府的家奴被卫大人殴打,这也是误会?别跟我说不认识是我少卿府的人,都已经自报家门了,卫大人可别以为老夫好忽悠。”
呵呵,不忽悠你忽悠谁啊?卫苏昂着脖子和马车上的翟珩说话有点难受。索性走上前去,轻轻一跳,跃上马车,坐在马车的边缘,脚还能舒服的晃悠晃悠。
翟珩被卫苏的动作给整懵了,这是他少卿的车驾,岂是谁都能坐上来的?
还没开口,卫苏就笑道:“本来这些事应该去官衙坐下来慢慢说的,少卿大人却这般心急,在大街上就拦住卫苏,连个坐下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卫苏一通抱怨让翟珩满头黑线,感情还是自己的错,怪自己太过心急了?此时倒也不好将人赶下马车去。翟珩脸色不好看,伸手将压在卫苏身下的衣摆给拉了出来,顺便挪了挪身子,打算离卫苏远点儿。
卫苏不以为意,这才解释刚刚的问题,“实不相瞒,下官对于少卿府管束下人的家风有些不敢苟同。”
翟珩闻言肺都快气炸了,打狗还看主人,你卫苏打了人,交代都没一个,反而怪少卿府的家风?真是岂有此理!
卫苏不在意翟珩的脸色,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继续道:“少卿大人可知道,那日你府上的王管事,见到本官居然不行礼,不过一个奴隶而已,谁给他的胆子藐视官员?”
“不是我说,此事可大可小,大王亲自任命的朝臣官员,难道还比不过少卿府的家奴?若是传入大王的耳朵,大王心中会做何想?”卫苏凑近翟珩的耳边,小声说道:“莫不是少卿还能越过大王去?”
这话诛心了,翟珩闻言心头一紧,连忙喝道:“老夫之心日月可鉴,大王岂会听信这般谗言!”话虽如此,卫苏却看出来翟珩的色厉内荏。
卫苏笑,“信不信当然在于大王了。”
翟珩面上风云变幻,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自然了解娄国君的品性,此事不当真则好,如若当真,他这个少卿只怕就到头了。
“此事,老夫自会跟大王请罪。”翟珩一字一顿咬牙道。
卫苏拍拍他的肩膀,“当时卫苏情急之下,便亲自动手教训了王管事一顿。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悔,不应该太过冲动了,这本来就是少卿府的家事,唉!我去动手算怎么一回事儿?”
“不!卫大人打得好。老夫事务繁忙,忽略了,对家奴的管束,卫大人帮忙教训,老夫还应该多谢卫大人。”翟珩恨恨说道。
卫苏摆摆手,“谢我倒是不必了,只要少卿大人不怪卫苏多事就好。对了,少卿大人来找卫苏就只是为了此事?如果没有别的事,卫苏就先告辞了,大王交给卫苏的差事尚未理清,还得忙好一阵子呢。”
说完便跳下马车,朝着翟珩拱了拱手。翟珩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卫苏身上,只是点点头。
卫苏转身要走,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笑道:“对了,关于少卿府看中那块田地买卖的事,这本来就在卫苏的职责中。只要买卖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少卿派个得力的人手前来官衙照流程行事就行了。告辞!”
看着卫苏离开的背影,翟珩有些茫然,今日他来此拦截卫苏所谓何来?不仅没能唬住卫苏,反而让他给先发制人了。
他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有仆从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是否离开。
翟珩瞪他一眼,他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请罪。翟珩看都没看他,轻轻一扬手,马车便缓缓启动。他眯着眼,王管事这个人不必再留。
马车离开,围观的人群才敢出声议论。
“怎么回事?刚刚少卿府的车驾拦着卫先生,应该是去找茬的吧?”他还以为能看一场好戏,没想到,卫先生坐在少卿大人的车驾上聊了几句,就散了?
“哪里像是找茬,明明就是相谈甚欢啊。”
“你们不知道吧,之前卫先生得罪了少卿府的人,少卿大人这次明明就是给卫先生一个下马威。只是不知道卫先生说了什么,就这样给躲过去了。”
“啊?还有这么回事啊?少卿大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能惹上少卿府,还能全身而退,这卫先生可真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