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县太爷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李季只觉得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是嫣姐救得您?”
县太爷一顿,苦笑道:“要不怎么说你聪明。”
李季心里头微挑,二十年前的那一场说不上缘分还是孽缘,就是从李嫣的一念之仁开始的。
县太爷继续道:“当初我烧的厉害,朦胧醒来,就瞧见一个影子在那里忙碌着什么,瞧见我醒了,就给我擦汗喂药,我至今无法描绘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这世间出尘绝代的女子,莫过于此了。我将我当时随身带着的玉佩当做谢礼送给她,她不肯要。我当时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想欠人一遭,还是纯粹的想要多跟她相处一会儿,缠着她要她收下。”
李季没言语,只是跟着县太爷一同吃酒。
“我只想着距离科考还有些时日,不急着去。却没想到,每多待一日,对着李嫣的不舍就多一分。后来我们情不自禁私定终身,我忘记了什么是科考,从小到大,头一次心甘情愿的做一次浪荡子,天天坐着跟她长相厮守的梦。”
县太爷声音有些颤抖,忽然画风一转,多些许多的恨意:“当初我拿着族里的银子,却忘记了科考的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三四个月后被族里头找到,我也觉得对不起族里。可他们却说,科考可以来年继续,婚姻嫁娶,我没有资格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姥姥生日……还要日万……
嗨……
我妈腊月一日,我爷腊月十一,我姥腊月二十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祝我今天我时间码字
么么啾
第91章 猫腻被发现了【日万】
微风徐徐,湖中碧波荡漾,荷花香随风而来,伴随着酒香救了几分醉人。
县太爷咬着牙道:“他们说,我既然是村里的人,那么我这辈子都应该为族中而活。我的婚姻嫁娶,必须要族里头决定,一定要给族中最大的利益。他们说,若是我高中,未来应当竭尽全力娶高官之女扶摇直上,若是不种,那也是举人,回去取县官之女也事绰绰有余。”
李嫣是个普通的姑娘,普通的不起眼,怎么可能入得了唯利是图的族里人的眼?
李季听了都觉得咬牙恨得慌,何况是县太爷。
原以为是血脉相连的族人,去不想只是被当成族中富贵的工具。县太爷从小确实是备受族中照付,县太爷也有报答的心思。可他们要的并不是县太爷的报答,而是县太爷的全部。他们要让县太爷这一生都成为族里面的金库,连婚姻,都要做到将家族的礼仪最大化。
事实上这话总是情再大家族中很常见,看那都是那京城中的世家贵族,而县太爷家里头,世代农籍,有幸有些闲钱供出了几个秀才,就开始东施效颦的认为一人得道,就必须全族鸡犬升天。
“那时候,嫣姐是不是有孕了?”
县太爷点头:“当时我还满怀着希望,天真的觉得老天爷不会辜负有情人。结果我仅仅跟他们说了一次恳求,就被他们一根绳子绑回去了。”
县太爷被族人绑回去,就等同于突然从李嫣的世界中消失。所以走投无路的李嫣才会挺着肚子回村。本想着在家人那里获得安慰,却再度走投无路,去山中挖洞求生。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县太爷消失这么久,也解释了李嫣当年悲剧的全部。
县太爷呼吸都据地冷的荒,酒入后热辣,去暖不了被族人凉透的心。
“那段日子我现在都忘不了。回了族里,我就被关在一个还有一扇极小的屋子里头,勉强能透进来一点光。每天有人从那小窗里送来吃的,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站在那窗前训我、劝我。我爹娘、兄弟、亲人、族人。每天换汤不换药的说教。他们都觉得我离经叛道,被人迷了心智,竟然不懂得远近亲疏。他们还曾退了一步。说我若是实在喜欢,只等着科考以后有了成绩,去找李嫣,纳她为妾他们不会阻止。他们自以为做了很大让步,我当感恩戴德。”
将一个年轻男人关进那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用几乎强迫的方式进行“教育”,何曾将县太爷当过一个人?
“说来可笑。”县太爷唇角笑容冷的发寒,“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欢女爱本事天经地义,却还要留下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样的屁话。也是那个时候我明白,若不想这辈子都被人操控着,那就要拥有不会被操控的权利。”
“所以您去参加次年科考了?”李季虽说不懂得科考这回事,但县太爷现如今既然能成为县太爷,那就代表当年他确实去考了,而且有一定成绩,才能当得上这一县之主。
“我高中一甲探花,留在京城等候圣上寻得空缺将我派发过去。那时我就留在了京城,从小京官,一点点爬了上去。族里头的人三天两头派人来对我指手画脚。圣上赐了宅子,他们要搬进来,圣上有了赏赐,他们要搜刮过去。打着我的旗号在京城内横行霸道,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门亲事。”
这事即便是现在提起来,县太爷也是咬牙启齿。哪一个外省进京的京官不是战战兢兢生怕一步错留下把柄?还在官职的上升阶段,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吸血,意图搜刮油水喂饱自己。
李季只道:“我却觉得,您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这是自然。”县太爷打从被绑回族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让族里头占丝毫便宜。
“他们给我找了亲事,我便训了那家人的死对头把酒言欢。他们以我的名义出去横行霸道,我找来京城最不能惹的王爵之人给他们冲撞。当初一场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被贬了一级,他们被逐出京城,这辈子不得入京。”
光是听着县太爷的描叙,李季都能感觉到当年的精彩。虽说县太爷官降一级,却能避免了以后长期的麻烦。这样的买卖,李季觉得值。
“他们就此老实了?”
“怎么可能。”县太爷将后续说完,“没过两年,我就接到了他们的信。当时我在京城升上了五品中书,他们在外省,私自给我签了婚书,要我娶外省知府之女。还以我的爹娘做要挟。许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吧,我当时正好协助差一个贪腐的案子,其中就涉及那个知府。我让同僚高发我的族人与他们有行贿嫌疑,以我的一张婚书,从县太爷那里换取了便利。我被抄家,理所应当的被搜出了那一封带着威胁的信件。说来讽刺,他们用于威胁的我的信件,到成了我脱罪的证据。”
“那后来呢?”这可比说书的精彩多了,李季连酒都顾不得喝了,忙问下文。
“后来?后来全族除了我以外,三代之内去除功名,终身不得再参与科考。爹娘被我接入了京中。他们埋怨我对族人太狠毒,我埋怨他们为了眼睁睁看着族人吸我的血。平日里头功夫繁忙聚少离多,前几年他们先后去了。”县太爷说到这里,基本上将这二十年的遭遇交代清楚了。
李季咽口口水,考虑一下才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斗胆问一句,这些年,您可有娶……继室?”
理论上讲二人是私定终身,户籍都没上,算不得县太爷的妻子。但既然县太爷说李嫣是他的夫人,那么她就是县太爷的夫人。
“没有。”说起这个,是县太爷这么多年唯一的骄傲,“再多的压力我都挺过去了。只是我米想到,李嫣没挺过去。”
李嫣,县太爷共喜欢叫这两个字的全名。因为这两个字,早已经可以再来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那……您为什么不早些找过来?”前几年为了获得主导自己的权利,跟着族中人斗争,可以理解为没时间,县太爷两年前到京城,距离跟李嫣分开足足差了十八年还要多一些。
这么长的时间,县太爷早干什么去了。
其实县太爷也在扪心自问,为什么不早些过来。
“我在京中任职,每隔六日休沐一日,就是休息一日,平常时间都是有植物要办。官员的任职都是圣上批阅的,我几次递交折子想要过来,哪怕是跟随钦差大臣过来巡视也好。只可惜这里太过于偏僻,但凡有些前景的官吏都不会忘这里派遣。一般在一个位置上商人,基本上三年一轮回,这三年里头,很难有什么改变。”
官场上的事情李季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县太爷这么说,李季也听不懂。只能明白县太爷不是故意补回来找人的,他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那您现在是怎么来的?”李季费解。
“贬过来的。”县太爷讽刺笑道,“我多次上奏要过来不曾让我如愿,没想到奸臣当道,挖了个陷阱装我进去,反倒是随了我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