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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头狼

    这是罗断第二次进入y市。和第一次一样,易宁的助手亲自开车来接他,一路将他送去y市中心司令部。隔着车窗,他能看到市内民众的生活剪影,但也仅限于此。
    y市作为这片土地的都城,比据点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和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比起来,仍显出几分落后和穷酸。人们会使用侵蚀区淘出来的精密电器,也会使用自制的粗糙工艺品。超薄电脑旁边可能放着油灯,时代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
    见公家的车来了,民众会自发让路,腾出一片空地。罗断原先以为这是对“玩家”的优待,现在想来,车子一掠而过,从未中途停下,里头怕是也带了几分深意。
    他真正能够踏足的,只有中心司令部的院落。
    罗断低笑几声,目送助手急急离去,就在易宁的会客室等着。
    就像祝延辰之于束钧,设定上,易宁同样算是他的直属上司。普通玩家也就罢了,作为全球排名第二的队伍——“地下水”的队长,罗断有权申请和易宁会面。和把顶头上司当空气的束钧相比,罗断性子柔些,和易宁相处得还算愉快。
    往日中规中矩的举动,如今成了绝好的掩护。
    会客室的门开了。
    “苦雨。”易宁一副完美的npc形象,照常称呼他的游戏id。“现在暂时没有任务。特地来见我,你有什么其他需要么?”
    “我想申请室内练习。”罗断微微一笑。
    易宁皱起眉。“室内练习”是《侵蚀》名义上的常驻任务,顾名思义,地点在室内,内容也相当简单——玩家需要和各个等级的变异兽进行搏斗,不能带后援。练习过程中,玩家照样有死亡退场的可能。
    对于联合政府来说,“室内练习”是个可控的模拟战场,研究员们靠它收集合成人的战斗资料。一般的室内练习,在边境据点就能做,但既然罗断特地提出来……
    “边境据点那些,我已经打了一个遍。”罗断继续道,“我看过资料,高等级练习场在司令部地下。我想申请使用。”
    易宁没有立刻答应:“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下。你的能力偏群体辅助,不适合单兵训练。一时冲动伤了身子,实在不值得。”
    说难听点,罗断强归强,身体状况放在那里——他差不多走到了合成人寿命的尽头,能不能拿出七分能力还难说。退一步想,就算罗断已经处于报废边缘,拿这种重要资源当对战耗材,怎么想都有点浪费。
    罗断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寸步不让:“现在我的队伍在休假,我刚好有点时间。长官,我快退役了,搞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我只是想多一点……体验。”
    一番话说罢,罗断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他的长相与水系异能挺搭,眉目轮廓柔和,气质温文尔雅,让人生不出嫌恶之心。
    罗断答得合情合理,再推脱只会显得不自然。易宁只好按照章程来:“好吧,我会在这给你安排一个房间。期间有专人陪同,任务随时可以中断。如果你受了重伤,我们也会强行中断任务。还有别的问题吗?”
    “普通伤势呢?”
    “治疗到可以再次作战为止。”
    “我明白了,谢谢。”罗断相当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手上覆着黑色的手套。“申请表已经填好了,劳烦您通过下。”
    易宁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手——奇怪,罗断之前戴手套么?
    “明天再见。”罗断快速收回手,笑容干净。“……我很期待。”
    “如果你在介意败给黑鸟的事,我得说,他们的队长并没有申请过这个项目。”罗断出门之前,易宁忍不住补了一句。
    罗断在门口停了几秒,没有回头。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室内,更喜欢在野外冲锋。我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这种训练刚刚好。”
    束钧正在野外冲锋中,不过心情没那么愉快。
    一个小时前,潘叔再次展现了他的生意头脑——祝延辰在询问情报时说漏了嘴,不幸泄露了他们想买泥橇这件事。结果他俩刚打包完行李,旅店门还没出,潘叔已经把泥橇商人和向导找好了。
    “这是联系方式,不满意还有别的。这位小哥,介绍费只需要一成费用,物美价廉,绝不坑人。你看看,正好和房钱饼钱酱钱一起结,舒服。”
    祝延辰眼看就要掏钱包,束钧怀疑这位大元帅根本没听说过“货比三家”这句话。
    他打了个哈哈,放下行李,拽着祝延辰到市场转了一圈儿。事实证明,潘叔没说谎——算上介绍费,他给的价位还是比市场低不少。
    最终他们背上整整两包新买的物资,又回了旅店。
    “回来了啊?”潘叔乐呵呵地招呼道,“你俩生面孔,外头人可客气不了。”
    束钧:“……”他们戴着面罩呢,这都看得出吗?
    “常往来外头侵蚀区的,骨头都变形了。你俩脊背溜直,又是买泥橇又是找向导,一瞧就是新手。”潘叔像是看透了他的疑问。“我这就联系人……哎哟,还是这位哥爽快。两位下次再来啊!”
    祝延辰利落地付了钱,随后还专门瞧了束钧一眼。
    “看啥。”束钧板起脸,“潘叔是个实诚人,我没什么好说……可我这不是怕你被骗了嘛,省点钱总不是错。”
    他一想到自己在所谓“真实世界”攒了半辈子钱,如今通通成了废纸,心里就一阵梗得慌。
    祝延辰继续看。
    “多省点钱,等咱们再回这里,也好放开奢侈奢侈,庆祝一下什么的。”束钧底气不减。
    祝延辰怔了怔,眼神温和了些——束钧的语气相当笃定,感染力一如既往。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产生了“自己能够活着回来”的错觉。
    不过他们没必要在这方面耗费精力。祝元帅思考片刻,取消了电子钱包的金额隐藏,给束钧看了眼那串数字。
    ……束钧眼神有点飘,随后半个小时都没再跟他讲话。等他们再次拾掇好行李,束钧才悲伤地嘀咕:“这么多钱转出来,不怕人家觉得你这‘被劫持’有猫腻?”
    祝延辰语气认真:“不会有事,我平时就带这么多。”
    束钧:“……”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在侵蚀区的泥地里飞驰了。天空是熟悉的铅灰色,灰黑的地面上只有少量碎石和枯木,变异兽爪印和泥橇痕迹混作一团。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的事件影响,视野内只有他们这一队人,空气里都多了点苍凉的味道。
    重侵蚀区的土地有点蚀沼化,踩着软软的,到处都是泥泞的水洼,徒步和车辆都不好走。面对这种路况,有钱的会搞泥船,没钱的用变异兽拉泥橇。久而久之,不少人干脆专职划泥船赶泥橇,高价当“侵蚀区向导”。
    向导也是个光头壮汉,身形和潘叔差不多。他头上同样长了俩瘤子,不过是褐色的。束钧瞄了眼这造型,琢磨着潘叔也不是那么实诚——他俩这肥水到底没流到外人田去。
    “我听我哥说,你俩想往东边走?”向导脸上扣了防毒面具,但能听出里头的笑意。“我最多送你俩两天路程,再深我可不去了。”
    “两天足够了。”祝延辰表示。
    “南边也挺好,前阵子还有人挖出来珠宝店嘞,何必和东边死磕?其实你们这行李的量,去南边的话可以搞个小船——泥橇的话还要加一节货栏,累着我的狗了,唉。”向导显然还想继续聊天。
    他口中的“狗”正拉着泥橇奔跑。狗群通体黝黑,裂开的头部滴着涎水,六条腿刨着泥浆,在泥地上跑得如履平地。它们脑袋前悬了黑红的肉,和被胡萝卜引着的驴子似的。
    “说到东边这路。真不是我怂,之前我敢送三天的路,现在最多两天。不知道我哥有没有跟你们说。最近那边又出了事,邪门是真邪门,一群人发现了个奇怪的怪物尸体……”
    现在他们知道潘叔那些源源不断的情报是哪儿来的了。祝元帅缓缓躺倒,被子一拉,朝束钧丢了个“交给你了”的眼神。
    “您怎么称呼?”束钧接过重担,打断滔滔不绝的向导。“潘……先生?”
    “其实我和我哥都是老陈家的,哪姓潘啊。都怪脑袋上这俩瘤子。”向导呵呵一笑,“不过做生意嘛,就求个好记,你们随大流,叫我熊叔就成。”
    束钧:“……熊叔。”
    接下来的两天平平淡淡,除了铁打不动地给束钧做身体检查,祝延辰似乎爱上了睡眠。但凡有时间,他就要打个盹儿。束钧能理解一点他的心情——重侵蚀区没什么东西可看,别说蚀沼,他们遇到的变异兽都只有小猫小狗两三只。边上有个外人,他们也没法放开了说话。
    如果说祝延辰这边工作完了睡,睡完了工作。他这边就只能趁熊叔睡觉,出去猎几只变异兽吃。吃完了还得带点肉回来喂周一,省得它在熊叔醒着时饿饿直叫。
    原本以为忍两天便好,没想到问题恰恰出在第二天夜晚。
    第二天夜里,他们遇见一条河。
    河里的水自然清不了,但在一片荒芜中格外显眼。熊叔见了河,嘴里哟了声:“地方到了,下面你们得自己走泥橇咯。”
    说着他把泥橇后面挂着的货栏拆下,现场帮他们装起泥橇头:“你们不买狗吗?自己划累死个人。反正我一个人回去松快,可以卖你们几条。”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祝延辰果断拔了枪,将前面的一只变异兽生生打成了两截。
    “哎你这人,不买就不买,这干啥呐?!……我操!!!”熊叔骂了一半,声音变了调儿——无数灰黑色的“稻草”从尸体中钻出,向三人爬来。
    寄尸兽。
    束钧啧了声,扯掉包住大剑的布,提剑跟上。剑不知比他的爪子方便了多少——与祝延辰的净化枪不同,剑锋扫过寄尸兽的细肢,那些肢体米粉似的被吸溜没了。束钧一阵漂亮的挥砍,寄尸兽的肢体被生生嗦掉三分之一。
    周一:“嗝。”
    熊叔面罩后的眼神都变了。
    “高科技,高科技。”束钧连忙解释,“我老板有钱,这回出来搞武器实验的。对吧老板?”
    正在开枪的祝延辰险些打歪。好在眼下熊叔慌得要命,没心思去追究些有的没的:“要不我带你们回去,这儿有寄尸兽,附近肯定少不了蚀沼。不管你俩干啥来的,命要紧。”
    “没事。”束钧由着周一快乐嗦粉。“你先走吧,我们能应付。”
    熊叔也没客气,下一刻便拉起缰绳,飞速逃离现场。
    束钧不算紧张,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遭遇寄尸兽。它只能攻击祝延辰,而祝元帅也不是什么好搞定的目标。只要自己好好守着他,就算蚀沼亲自找上门,祝延辰也不会有事。
    “阿烟,跟紧我。”没有熊叔旁观,束钧轻松不少。这只是一次常规的遭遇战——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寄尸兽被大剑吃净的那一刻,束钧听到了模糊的笑声。
    准确地说,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音,更像是他从蚀沼那里感应到的情绪。束钧背后一寒,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蚀沼就像是蜂群或蚁群,是遵循本能的生物聚合体,最多有些简单的情绪和思考。
    就算像周一那样走了狗屎运,拿到了稀罕情报,给自己弄了个脑子,周一的情绪照样相当简单。而这次传来的笑声则不然——那不是孩童纯粹的笑,更像是成年人被逗乐后的轻笑。
    束钧瞬间绷紧了所有神经,面向“笑声”传来的地方,将祝延辰护在身后:“我们得走。”
    可惜话出口已经晚了。
    雾霾中现出个模糊的影子。它约摸两米高,轮廓乍看像某种昆虫。肢体有四根,是细细长长的节肢结构,它们弯了好几折,轻巧地撑在泥地上。
    四根肢体集结处,悬着个水滴状的身体。它就站在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地方,慢悠悠地动弹,动作活像舞蹈的幽灵蛛。
    束钧十分确定,笑声就是从它身上传来的。
    【原来不是首领啊。】它的想法传过来,没有确切的语言,但意味相当清晰。【也是,首领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你的沼群呢?】它又开始笑,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长成那副怪样子?】
    【为什么不答话?】
    它又靠近了些。冷汗从束钧额头上冒了出来。对方思维节奏太快,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之前只和蚀沼成功沟通过一次,送出去的还是一句无意识的脏话。
    【我们已经有了首领,我们只需要一个首领。】它说,【既然不答话,就是侵略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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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哥:能不能来点正常(?)的怪物……
    周一:(快乐嗦粉)
    元帅:(淡定记资料)
    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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