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显然易见的笑容,可就在即将靠近时,那笑容顿了一下,他好像疑惑似地皱了皱眉,将她重新打量一番后才小跑着靠近:“九?”
季九心中暗惊,脸上却仍旧笑吟吟的:“怎么了?才一个月就认不出来了吗?”
彼得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伞递给她。季九伸手接过:“呀,谢谢你特意给我送伞。”
外面的雨仍旧很大,他应该是坐地铁过来的,肩膀上却还是留下了深色的水渍。季九拿伞时顺势在他肩头掸了掸,“这里淋湿了。”
彼得不自在地一僵,连忙问道:“你刚刚从拉斯维加斯回来?那里很热吧?你知道,拉斯维加斯被沙漠包围了,夏天特别干燥。”
“你不是知道吗?”季九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往地铁站走,“上课总是很累的,没有办法。”
彼得跟上来:“我送你回家,箱子给我吧。”说着已接过行李箱走到了旁边。
季九乐得轻松,也没有拒绝,很随意地开口道:“我看到了报纸,你又解决了一起事件?”
少年背影一顿,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下去:“可仍旧有人……”
季九走过去,发现他垂着头皱紧了眉,脸上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忧愁。她思考了一下这时候该有的说辞,试探着道:“这个不是你的错。”
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季九自己也怔了怔,立马假装咳嗽,止住了话头。
彼得闻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感冒?是不是淋了雨的关系?”
“被呛到了。”季九摆摆手示意没事,决定转移这个话题,“哦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等到家找给你哦。”
彼得立马惊喜道:“哇你真是太好了!果然是九!”
女生慢慢勾起嘴角,不置可否:“那当然了。”
坐上地铁后很快就到了布鲁克林的家里,然而这一路上雨势瓢泼,两人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身上多少被淋湿了。
季九把彼得请进门,放了行李后刚准备下楼,却见约翰拿了两条毛巾从浴室里出来,直接把东西递到她面前:“拿着。”
“哎呀。”季九反应过来,“你还真了解小梓的风格,我差点就忘了。”
男人恍若未闻地回身进了书房,她拿着毛巾一蹦一跳地下楼,将其中一条递给彼得:“擦一擦,你连头发都打湿了。”
少年连忙接过,胡乱地在头上抹了一把。
季九眯了眯眼,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从他手里拿过毛巾往沙发上一跪,双手已往他头顶伸去:“我帮你。”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可以自己来!”
彼得顿时手忙脚乱地往旁边挪,一直挪到了沙发边上,同时按着毛巾使劲地在头上揉。
季九看得哈哈直笑,冷不防朝楼上望了一眼,起身道:“差点忘了要给你的东西,我去拿下来。”
楼梯口站着约翰。
见她上楼,他不赞同地往客厅方向一瞥,提醒道:“不要太过分。”
季九晃了晃手指,压低声音笑起来:“我喜欢年轻的男孩子有什么问题吗?他比你可有趣多了。”
男人没再说话。
她像是得逞一般,笑得更加开心:“反正还在下雨,留他吃饭吧。”
☆、53.Episode.
季九现在十分生气,又很莫名其妙。
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受到了偷袭,准备防御的时候却被人从后一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站在了梦里那花园中。
还是老家大宅的院子,有水有石,花木繁茂,不过从回廊下往外看,怎么都看不到那棵有百年之龄的老槐树。
光线灰蒙蒙的,像是进入了太阳落山后正要入夜的阶段。天空却很明亮,头顶的云朵仿佛一片连着一片的海市蜃楼,又如同一块接着一块的电影屏幕,正轮番向她展示着另一个季九眼中的世界。
季九目瞪口呆。
她竟然已经回到纽约了?
那家伙到底用她的身体对约翰干了什么啊啊啊啊!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调戏年轻人!!!!
不行她必须得回去!
季九着急地往外走,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加快脚步,院门始终不远不近地立在前方——绕过池塘,它在牡丹花丛后;经过牡丹花丛,它掩于海棠树下;而过了海棠树,它依然还在青石路的最尽头。
像是鬼打墙,但季九知道不是。
她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从廊边传来一个女声:“老九。”
季九下意识想要回头,可转念一想,也不知道来者是人是鬼,万一随便答应惹来了麻烦……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她装作没听见,但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能看到那人——原来不止一人。
刚才说话的是个年轻妇人,手里牵了个小女孩,两人的穿着打扮都像是清末民初那时候的样子。
季九心中奇怪,看着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走近,语气听起来相当熟悉:“老九,找你好一会儿了,我家老三好像又被鬼缠上了。”
她说着,低头示意那小女孩拉起衣袖,小女孩应了一声,乖巧地将袖子卷起来,递到季九面前。
季九并没有动,但还是留心看了一眼。女孩子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四道指印,青紫色的,像是被谁很用力地抓了一把。
那女人继续道:“我是看不到,但云娥既然说了,我就想着找你来瞧瞧,毕竟你们都是能看到那些东西的。怎么样?这事好办吗?”
停顿了大概有两三秒钟时间,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来:“二嫂,你觉得有我办不成的事吗?”
那声音竟然就在季九耳边,但她身边明明已经没有别人了?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不动声色地往路边挪了几步,被称作二嫂的女人完全没有察觉,小女孩云娥仰着脸,目光就落在她刚刚的位置,像是正认真听人说话。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云娥,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说过话,都告诉九姑姑好不好?”
云娥点点头,脆生生地接道:“我昨天去了后山……”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花园中回荡,那两人的身影渐渐变薄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季九的鸡皮疙瘩又冒了起来。
云娥,云娥。
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一男一女从院门那边走了进来。他们绕过假山,沿着池边往长廊上走,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女人低声道:“你说老七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槐树种在本宅旁边,这不是……”
男人连忙“嘘”了一声,不忘打量四周,确定没人才一脸严肃地接道:“有人猜测啊,老七是想用那树养老九的魂魄。哎,虽然老九年纪轻轻就得急病死了,但我们好歹是灵媒世家,哪能这么做呢?”
女人无奈摇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情深我能理解,可万一搞不好,老九作祟……”
“你可别乱说啊!啧,真是的!老九那性子还真不是没可能!你去问问云娥,她见过她九姑姑没有?”
这下子季九想起来了——她是在姑祖母的笔记中看到云娥这个名字的。
姑祖母曾以此落款,写道:“梓不宜此道。”后书,“季云娥。”
季云娥是姑祖母的大名,难道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她口中的九姑姑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只出现了声音,却看不到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