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贾琦眯起了眼睛,“太上皇的三爷是典型的不管事儿,除了修书,他极少跟官员们往来,更别说是操控兵部了。你说的三爷,应该是当今万岁的三爷吧?”
见甄应嘉没有反驳,贾琦放声大笑:“你不是太上皇的人吗?我岳父当初差一点死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上头什么表示都没有,不就是因为你是太上皇的人吗?你竟然已经先投靠了三皇子!哈哈哈哈~”
甄应嘉道:“太上皇已经老迈,我为自己找退路又有什么不对?”
“不,我只是觉得讽刺而已。太上皇那种人,竟然能够称为仁君,而你,竟然是他心目中的忠臣。我真替老师觉得不值。”
“谁让林如海蠢!他只忠于那把椅子上人,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就被太上皇看得透透的。太上皇不过两句话,万岁就疑了他。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死了。”
“是啊。如果不是我,我岳父早就死了,就连林姐姐,也会被贾家逼死。太上皇和万岁拿走了林家那么多的产业,依旧会看着林姐姐被逼死,甚至觉得这是他们对林家的仁慈,是这样吗?”
甄应嘉道:“别说的你好像是个好人一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琦道:“对,就跟我的岳父一样,他终于的是大魏,而我,终于的是华夏。”
“你!你竟然想要改朝换代!”
“难道大人不是打着一样的主意吗?不然,大人不北上勤王,来沪州府做什么?”
“想不到,林如海忠心耿耿一辈子,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个狼崽子。”
“我说过了,我终于的是华夏。”
看着甄应嘉在自己面前咽了气,贾琦这才站了起来。
这座庄子里,眼下也只有贾琦的手下还活着了。林弦恭恭敬敬地站在贾琦的面前,他是这个庄子负责人,也是林如海曾经的心腹林忠的小儿子。
在他的身后,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人。这些人都是林家的旧人,甄应嘉为首的江南官僚集团对林如海步步紧逼,硬生生地掏空了林如海的身体,让林家也一度濒临消失。这件事情,林家许多人都知道,也是林家这些忠仆们最为怨恨的事情。林忠虽然给林如海守墓去了,可他却叮嘱自己的儿子,一定要看着贾琦为林如海报仇。
今天,贾琦终于做到了。
“姑爷,都清理好了。”
“走吧。甄应嘉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不是他。”
贾琦默默的望向北方,那里有林如海效忠了一辈子、致死都不曾有过丝毫怨望的君王。那一位,才是林家上上下下共同的敌人。
算计林如海,算计林黛玉,算计贾琦。
真当林家是他手里任由拿捏的玩物不成?
林如海会咬牙忍下,贾琦却不会。
君敬臣忠。
这是古之圣贤的教诲,贾琦又怎么会弄错呢?
第二天天色微亮,一队大大小小十五艘船就北上。经过十余天的海路,贾琦一行人终于到了天津卫。
天津卫,作为京师的门户,也是最重要的卫所,显然遭遇了蒙古人和女直的重点照顾,因此这座卫所处处破败,以致于根本就没有人出来确认贾琦的船是不是大魏自己的船。
贾琦也没有在这个地方多逗留,而是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江河里开的尖底船逆流之上,直达通州。
经过兵燹肆虐的通州,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消杀和破败的气息,根本就没有以前人烟鼎盛的繁华景象。
就连京城里面,化人场上的烟火也没有消停过。
贾琦直接回了荣昌侯府,然后递本子进宫,等待皇帝的召见。
这三个多月来,京师跟外面音讯断绝,后来又爆发了天花,哪怕家里的粮食完全够吃,后花园里还种着新鲜的蔬菜,可贾赦邢夫人还是愁容满面,以为再也不能见到贾琦了,如今,看着贾琦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贾赦和邢夫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琦哥儿,真的是琦哥儿。”
“是的,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邢夫人一见贾琦,就狠狠地给了贾琦一下:“你这孩子,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京里许进不许出?”
贾琦道:“儿子知道,可儿子更担心家里。”
贾赦道:“我们家自然无事,不过是折了几个外院的婆子罢了。林丫头呢?”
贾琦道:“林姐姐也无事,只是她如今不便行动,我就让林姐姐留在南面了。”
“难道,难道她是有孩子了?天哪!竟然赶在这个时候!”邢夫人又是欢喜,又是忧愁,贾琦不得不这样说道:“母亲,林姐姐没事儿。”
邢夫人道:“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这生产上的事儿。林丫头如今才多大?就是过了年,她才十八!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没有个长辈在身边,如今你也奉召进京了,把她一个孤零零地留在南面,她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害怕呢。”
“我把幽若留给林姐姐了。”
“那怎么一样?罢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邢夫人道,“看我,都忘了,如今这京师是许进不许出呢。”
贾赦道:“老四,京里跟外头已经隔绝了许久,如今各地的情况如何?”
贾琦只得将外头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下。
贾赦听说各地的军伍有一半反了,立刻皱起了眉头,道:“你这孩子,外头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就应该白林丫头带回来。这甄应嘉都能够攻打你们沪州府,那南面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们沪州府。林丫头若是落在他们手上……”
贾琦道:“父亲,他们怕是没有这个空闲。”
“嗯?”
贾赦疑惑地看着贾琦。
“父亲,江南也爆发了天花。”
“什么?!”邢夫人惊呼一声,“那林丫头怎么办?”
贾琦道:“当初我跟林姐姐在姑爹身边的时候,就曾经中过痘。所以我跟林姐姐都是不妨的。”
“种痘?”
贾赦一愣,立刻低下头去掰手指头。
邢夫人拉着儿子嘘寒问暖,吵到了贾赦,让贾赦非常不高兴:“没看见我在想事情吗?”
贾琦道:“父亲,您不用算了,就跟您想的那样。”
“真,真的是我想的那样?”
贾琦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是姑爹给我的最后的保命符。如果不是京师被围,我……”
贾赦立刻跳了起来,捂住了儿子的嘴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我不问。”又对邢夫人道:“你也不许问。”
邢夫人不知道贾赦在担心害怕什么,不过,邢夫人一惯听丈夫的,见贾赦如此严肃,又是这样的神情,立刻乖乖点头:“老爷放心,妾身晓得。”
又将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敲打了一回,方才罢了。
晚间的时候,贾琦就见到了贾母。
贾母又老了许多,脸上的斑点多了许多不说,头发也极为稀疏,显然,这些日子,贾母也不好受,就连桌子上的乳羊羔这种菜也不见了,饭桌上多是蔬菜。
贾母顺着贾琦的视线看了看饭桌上的菜肴,笑道:“不是你父亲亏待了我,这是我许的愿,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茹素。对了,林丫头还好吧,怎么不见她跟你一起回来。”
贾琦少不得如此如此解释了一番。
贾母道:“阿弥陀佛。我原以为林丫头跟她父母一样,也是个子嗣艰难的,如今她有了身子,那我也就安心了。”又指着边上坐着的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个,道:“如今世道艰难,兰小子这次就没有熬过去,你珠大嫂子也跟着去了。我怕宝玉和云丫头有了意外,就把他们接了过来。我年纪大了,过一天少一天的,……”
贾琦连忙站了起来,道:“老太太,您这话可折煞了孙子了。”
贾母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小心了些。是了,你比宝玉还小两岁,我总把你们当成孩子。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小心谨慎些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