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什么的,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女儿国国王叫着唐僧的场景……雷得销魂。
杜公子微微摇头:“郁哥哥自谦了。”
郁容启唇,正待再说什么,忽而默了,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耳根软”了,其实,根本没必要跟个陌生人瞎攀扯的。
便这时,杜百合语气陡地一转:“郁哥哥既不喜抛头露面,原也不该强求,是杜某冒犯了。”
说罢,赔罪似的,拱揖作了个礼。
“来人。”
郁容尚未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嗓音,瞬时就松了口气。
聂昕之下令:“将人打出去。”
“哎——”是公子哥一声惊呼。
一霎时冒出的护卫,二话没说将杜百合架了起来。
粉面郎君尖起了嗓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是……”
聂昕之不冷不热道:“杜析。”
慌乱挣扎的杜百合在这时看清了男人的面目,刹那间大惊失色:“聂……”
只叫出这一个字,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下子没了声音,前一刻还兴致昂扬的家伙,此时蔫头蔫脑的像只霜打后的茄子。
郁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这位杜公子显然认识兄长啊,如此倒不像是南风馆的人了……嗯?
姓杜?
许是他交际面狭小,现实中遇到的姓杜的,除了眼前这一位,就是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的魏国府庶公子杜离。
眉尾流连着一抹温热,是男人的手指在轻抚。
郁容回过神,瞥了眼被“挟”走、正消失于屏风外的公子哥,下意识地冲男人微微笑:“兄长怎么找到这儿?”
每每他遭遇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这男人就特别神通广大的,突然从不知哪个叽里旮旯角落冒了出来。
脑海里莫名描绘出一幅大型军犬嗅着气味找寻他的画面。
“不知所谓之徒,容儿往后毋需理会,着人驱逐即是。”聂昕之这般说着,没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关掉自个儿快要打破天的脑洞,郁容迎着男人沉沉的黑眸,不自觉地心虚,清了清嗓子,道:“反正闲着也闲着,听人瞎扯也蛮有趣的,有暗卫保护,又不担心是歹徒。”
聂昕之淡声表示:“如何阿猫阿狗,胆敢当着容儿的面张头露尾。”
郁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兄长这口舌,该不会淬过射罔箭毒吧?
吐槽着,他小声说了句:“猫啊狗子的,不是挺可爱嘛!”
聂昕之没再言语。
郁容见状轻咳一声。
好罢,他是个笑点低、却不会讲笑话的人。
遂伸手为男人倒了杯茶水,他转移话题,问:“那位杜公子好像认识兄长?”
聂昕之言简意赅:“魏国公嫡孙。”
“魏国公?”郁容喃喃道,“那个杜……离?”
聂昕之颔首:“杜析算是杜离堂弟。”
郁容恍然大悟,下一刻,斜眼瞄着男人,哼了声:“你的桃花。”
聂昕之不假思索地回:“世间桃花多艳俗,娇饶美色,莫过于容儿。”
郁容顿时绷不住脸色了,尽管是装的。
被囧得不轻,有时候真受不住旻朝男性的审美,“娇饶”什么的用词也忒肉麻。
他扶额,忍不住出声表示:“我的好哥哥,您老别总是语出惊人好麽。”
不会甜言蜜语就别说,齁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聂昕之没接话,只是盯着年轻大夫看,眼不带眨的。
郁容诡异地意会到对方的心理,勾了勾嘴:“兄长少说几句,我就多喊几声‘哥哥’如何?”
聂昕之默不吭声了。
郁容失笑,眼珠一转,故作姿态,唤着:“哥哥~”
反正人在外面,言语上再怎么撩拨,也不担心对方猛地把持不住什么的,咳。
聂昕之沉静地听着,双目似在一瞬愈显黑沉了。
郁容扬起嗓门,语气轻浮,道:“好哥哥~”
尾音尚未落,自个儿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是不堪入耳,伤风败俗!”隔着屏风,传出一声急切的斥责,“伤风败俗!”
“噤声,恭素兄。”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压低着腔调,“这里不是书院,别闹出事。”
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几人小声低语地似在争辩,动静渐渐小了。
郁容:“……”
脸上烧热,丢脸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了。
聂昕之忽地起身。
郁容回神,不由得问:“兄长这是去哪?”
聂昕之没作声,目光好像是要穿透屏风一般。
郁容心领神会,当即便拉着他的手:“别闹,这又不是家里,”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这家伙大概是不高兴了,估摸着要找适才出声的人碴。
他压低嗓门,道:“确是我玩笑之时没注意场合,合该让人说几句嘴。”
聂昕之没再有什么举动。
郁容遂也站起:“走罢,别在这儿扰人家清静了。”反正也差不多歇息够了。
两人离开了潇湘院。
“忘了问,”郁容想起之前遇到的杜公子,道,“那个杜离,兄长你没把人家怎么着吧?”
说是这么说,想到这男人的小心眼儿,总觉得杜离的下场……有些玄。
聂昕之没回答。
郁容耐心等待了半晌,没等到回复,不自觉顿住步伐,疑惑地看向男人,两方的视线正好相撞。
四目相对。
对了小半天,郁容不由得囧囧有神:“兄长?”
又在玩什么?
聂昕之终于出声了:“叫哥哥。”
郁容:“……”
聂昕之说明:“君子重诺,容儿当不食言。”
郁容有些迷糊:他到底许了什么诺,食个啥子的言哟!
好歹脑子还算灵活,他没茫然太久,倏地想起自己先前的言论,便是默然了——
开玩笑好麽,兄长真是……
什么毛什么病!
有一个脑回路清奇的男盆友,有时候真的挺心累。
各种腹诽,郁容嘴上不服输,轻笑:“抱歉啊兄长,容非君子。”
哥哥弟弟的说笑还行,正儿八经地叫,怕不肉麻死了。
他偏偏不叫,看这男人能有什么招?
聂昕之默了默。
就在郁容以为这家伙犯倔,不愿开口时,他启唇道:“杜离交予逆鸧卫刑狱部,按律处置。”
罚银、杖责,驱逐出京,如这般触犯刑律的,日后想投入官场也会被剥夺资格……好像略惨?说到底,其所作所为“未遂”。
不过旻律对恶意唆使人犯罪的行为,尤其是识字知书、明知故犯的,刑罚极为严格,常是从重处理。
郁容琢磨着旻律刑罚部分,
这一回却是没生出不合时宜的怜悯了。
即便外祖父当年教导他,以德修身、以善待人,也提明了一个前提便起码是“人不犯我”。
同情心再如何泛滥,也得分一分对象的。
暗自摇头,郁容语带疑惑:“那个杜析该不是故意找上我,好给他堂哥出气?”
聂昕之略作思索,遂十分肯定地否定了:“杜家几房各相倾轧,子弟之间亦难同处。”
笑点越发奇特的郁容,忍不住调侃:“兄长真厉害,人家的家务事都了如指掌,”乱笑了一小会儿,话锋一转,回归正题,“那他找我作甚?”
聂昕之轻描淡写道:“杜析其人,沉迷风月,行恣言诞,不见出奇。”
郁容了然,想到那人的言行,确是典型的浪荡公子哥。
“名花录是什么?”
“所谓风流才俊的花名榜。”
“何为花名榜?”
“参与者自拟花名,附以丹青画像,于名花大会让人评赞,得赞誉者众,则登花名榜,统计入册,由书坊刻印,是为名花录。”
郁容囧了囧:“参与者……难不成都是杜公子这样的大家公子?”
还以为是评花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