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沈采萱觉得话说太多,有些口渴,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这才继续嘚啵:“我说了这么半天,真正的目的不是要说服你们家做铅笔画生意,而是希望你们家借助铅笔画,将铅笔远远推广出去,从城里推广到乡下,让镇子上或村子里的人,尤其是女人,知晓铅笔的妙用,舍得掏钱购买铅笔。
“那么具体该如何操作呢?这个嘛,其实,具体操作的方式有很多,我的想法是,你们家向挑货郎卖铅笔的同时,顺便卖些铅笔画给他们——铅笔画以多少钱卖给挑货郎,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挑货郎对外出售铅笔画时,报价最好不要低于二十文钱。
“如此高的价钱,哪怕乡下姑娘很需要铅笔画,也九成九是不会买的。但,一件东西,它越是贵,越是难以得到,人们就越是稀罕。乡下姑娘越是得不到铅笔画,就越是渴望得到铅笔画。
“这个时候,挑货郎可以告诉乡下姑娘,画好的铅笔画很贵,但画铅笔画的材料却不贵。
“画铅笔画的材料,无非就是纸和铅笔。纸嘛,我这儿有的卖,一文钱十张,便宜得很;至于铅笔,我这儿也有的卖,虽说不是特别便宜,要十文钱一支,但一支铅笔可以画出几十幅画、甚至上百幅画铅笔画来呢!粗略一算,自己画一幅铅笔画,成本很低很低的。
“那么,铅笔画难画么?对于粗笨的姑娘而言,自然是难的;可姑娘你一看就心灵手巧,画铅笔画而已,对你而言,不要太简单哦!
“诺,这些铅笔画,我全都挂在这儿,你喜欢哪幅,就照着哪幅描。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在我收摊之前,就能够画出一幅、甚至好几幅一模一样的铅笔画来。
“而且,铅笔画远不止我带来的这些。等过些日子,城里又出了时兴的衣裳或绣样,就会有新的铅笔画出来了,到那时,我会把新的铅笔画带过来。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我这儿买了纸和铅笔,往后你就可以知晓城里时兴什么样的衣裳和刺绣,将那些衣裳的样式和刺绣的图案画在纸上,拿回家去,照着做出一模一样的时兴衣裳和时兴刺绣。
“时兴衣裳,自己穿着体面,送别人穿也很拿得出手。至于时兴刺绣,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据我所知,你们中的不少人都会刺绣,时常会将自己做的绣品卖去城里的绣坊、绸缎庄、成衣坊。明明做出来的绣品很精致,却总是卖不出好价钱,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城里时兴什么样的刺绣图案,做出来的绣品都是过时的,得不到城里人的喜爱。
“倘若知道了城里时兴什么样的刺绣图案,就能够做出时兴的刺绣,就能够获得城里人的青睐,卖出好价钱来啦!这就相当于,花费同样的工夫,赚到更多的钱。
“仔细算算,在我这儿买纸和铅笔,不是在花钱,其实是在赚钱呢!”
听到这儿,在场众人:“……”
分明就是花钱,怎么说到最后,就变成了赚钱呢?
换成别人,跟他们说这看似有逻辑,但实则压根没逻辑的话,他们必定会认为这个人脑子有病,在胡言乱语。
然而,这话出自沈采萱之口,他们纷纷不顾逻辑的认真思忖了起来:“咦,这话说的……好像那么有点道理诶。”
几乎所有人都信了沈采萱的邪,被她这通歪理说服了,惟有沈正榕依旧持怀疑态度:“四娘,买纸和铅笔,真的是在赚钱么?”
“当然不是!”沈采萱看着沈正榕,目光带着些许嫌弃,意思是“买东西当然是花钱,怎么会赚钱呢?你在想屁吃?”
沈正榕:“……”
在场其他人:“……”
沈正榕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就怼了一句:“那你怎么让挑货郎对客人说什么赚钱不赚钱的?你,你这不是在骗人么?”
面对质疑,沈采萱面不改色:“骗人?不不不,这还谈不上,只是为了推销铅笔,措辞略微有些夸张而已。
“其实吧,通过买铅笔来赚钱,实际上是很难实现的,但客人不一定会意识到这一点,他(她)或许会觉得因为买铅笔,自己赚到了。
“咱们把铅笔卖出去了,开心;客人认为买到就是赚到,开心。皆大欢喜,多好!”
听到这儿,在场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蹦出一句话:“你这个小骗子!”
张家人都是老实人,他们觉得沈采萱给出的推广方案具有可操作性,但真实性……实在是有所欠缺。
这样吧,大部分直接抄作业,惟有涉及到赚钱的那一部分,不大合适,红笔划掉。
尽管张家人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但沈采萱察言观色,大致能够猜出他们心中所想,沉吟片刻,说道:“做生意呢,脸皮就得厚,否则的话,很多生意都做不成的。”
沈正榕闻言,有感而发:“四娘,你这么会做生意,是因为脸皮够厚么?”
沈采萱挑眉,斜睨着沈正榕:“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正榕咽了口唾沫,赔笑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沈采萱傲娇的哼了一声。
沈世华看在眼里,生怕姐弟俩因为这点破事儿而置气,忙打岔道:“四娘,经你这么一讲,我才发现,这门铅笔生意看似很简单,其实这里头大有讲究。
“你大姑他们头一回做生意,啥啥都不懂,关于这门铅笔生意,还有什么讲究么?你再仔细给你大姑他们讲讲呗!”
其实,沈世华只是为了转移沈采萱的注意力,并没有真指望她能够再讲出些什么。
毕竟,关于铅笔生意,沈采萱已经讲的够多的了,恐怕再没什么好讲的了。
然而,沈采萱总是能够给别人带来惊喜(或者说是惊吓),她思量片刻,还真想出了点东西,补充道:“对了,铅笔用着用着,笔头就秃了,得要削去一部分笔杆,露出笔头来。
“笔杆是用木头制成的,可以用小刀削,但小刀削比较麻烦,而且削的不一定好看。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特制的削笔刀……”
正讲着呢,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咕声。
张立秋脸一红,不打自招:“过来的有点急,就没来得及吃晚饭。”
张立秋说谎了。
事实上,张家为了节省开支,一天就吃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到了傍晚,就喝点凉水充饥,正儿八经的晚饭?不存在的。
“你这孩子,也不早说!饿坏了吧?”沈世华心疼坏了,牵着张立秋的小手,“来来来,跟舅舅去大堂,舅舅给你买饭吃。”
说罢,沈世华就要拉着张立秋往外走。
张立秋却站住了,看着他娘,欲言又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月娟也没吃呢!
沈世华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粗心,忙招呼他大姐一起下楼吃饭。
吃罢晚饭,沈采萱又给张家人培训了大半个时辰,传授了一大堆生意经,便洗洗睡了。